千绣斩

第4章 金缕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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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千绣斩
作者:
殇情风
本章字数:
5040
更新时间:
2025-07-07

薛娘子那一声饱含滔天恨意的质问,如同淬了冰的利刃,狠狠扎进薛玉的耳膜,让她浑身血液都仿佛瞬间冻结!

“顾家的‘天工玉璜’……你、到、底、是、谁?!”

地上的双鱼玉璜在泼洒的朱砂粉末映衬下,散发着温润又诡异的光泽,表面那些细密的金色图文如同活物般微微流转,尚未完全隐去。薛娘子死死盯着它,又猛地抬起眼,浑浊的瞳孔里翻涌着薛玉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情绪——那是深不见底的仇恨,是刻骨铭心的痛苦,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她佝偻的身躯因为剧烈的情绪而微微颤抖,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将薛玉连同那枚玉璜撕成碎片!

薛玉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恨意震慑得倒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震得她五脏六腑都在痛。她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那尖锐的刺痛强迫自己冷静。

“我…我是谁?”薛玉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和对眼前这陌生老妇的恐惧,但更多的,是被这无端指控激起的、属于沈知玉的傲骨和愤怒!“我是被你从冰河里捞上来的薛玉!是这破绣坊的浣纱婢!这玉璜是我生母的遗物!你问我它是谁的?!”

她猛地指向地上那枚玉璜,声音因激动而拔高:“它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念想!是我被推入冰河时唯一抓住的东西!它是什么‘天工玉璜’?它又和什么‘顾家’有什么关系?!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薛娘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如同夜枭啼哭,充满了癫狂的悲愤。她踉跄着上前一步,布满老茧、青筋虬结的手指首首戳向薛玉的心口,指尖带着骇人的力道,戳得薛玉闷哼一声。“你不知道?!那这顾家世代相传、唯有血脉嫡系才能开启的‘天工玉璜’为何会在你手中?!为何你一碰它就能显出‘金乌染’的秘方?!这是顾家以全族性命守护、最后却招来灭门之祸的东西!你跟我说你不知道?!”

“灭门之祸”西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薛玉心头!她看着薛娘子眼中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色,那绝非作伪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痛,让她满腔的愤怒和辩解瞬间堵在了喉咙里。

“顾家……”薛玉喃喃重复,一个可怕的猜想在她脑中成型,“你……你是顾家的人?”

薛娘子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笑。那笑声在破败的绣坊里回荡,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怨毒,听得人毛骨悚然。

“顾家?哈哈哈……顾家?”她笑着,浑浊的泪水却汹涌地冲出眼眶,在她沟壑纵横的脸上肆意流淌,“哪还有什么顾家!全死了!上到八十老妪,下到襁褓婴儿……三百一十七口!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就因为这枚玉璜!就因为这玉璜里藏的、能点石成金、织云为锦的缂丝秘技!”

她猛地俯身,一把抓起地上那枚完整的玉璜!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种近乎毁灭的决绝。薛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以为她要将其摔碎。

但薛娘子只是死死攥着它,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在极力压制着毁掉它的冲动。她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玉璜表面流动的金色图文,那目光复杂到了极点,有刻骨的恨,有锥心的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虔诚的敬畏?

“金乌染……雪山朱砂……”薛娘子看着那行小字,声音嘶哑地念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当年顾家先祖,就是以此染出‘赤焰金翎’,绣成凤凰羽衣,惊艳天下,得封‘织造圣手’,荣耀无双……可这荣耀,最后成了催命符!”

她猛地抬头,再次盯住薛玉,眼神锐利如刀,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视:“你说这是你生母遗物?你生母是谁?姓甚名谁?何处人士?说!”

薛玉被她眼中那骇人的光芒逼得几乎喘不过气。生母?那个在父亲口中早己“病逝”、在府中如同禁忌般从不被提及的柔弱女子?

“我……我不知道她具体来历。”薛玉艰难地开口,在薛娘子那能杀人的目光下,她不敢有丝毫隐瞒,“父亲只说她姓苏,是江南小户之女,在我五岁那年就病逝了。这玉璜是她留给我唯一的遗物,只说让我贴身戴着,能保平安……” 说到这里,她心头猛地一震!保平安?这玉璜除了在冰河下那诡异的温热,何曾保过她平安?反而差点成了她的陪葬品!

“江南苏氏?”薛娘子眉头紧锁,眼中翻涌着惊疑不定的光芒,喃喃自语,“不可能……苏家早己没落,怎会有顾家血脉?而且开启玉璜,必须是至纯的顾家嫡系血脉才行……”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再次聚焦在薛玉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探究,仿佛要透过她的皮囊,看清她的骨血。

“除非……”薛娘子眼中精光爆闪,一个更可怕的念头浮现,“除非你生母根本不是苏氏!她是顾家当年侥幸逃脱的……”

话未说完,薛娘子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佝偻的身体痛苦地蜷缩,脸色瞬间变得灰败。她扶着旁边的染缸,咳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手中紧攥的玉璜也无力地滑落在地。

薛玉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却被薛娘子猛地挥手打开!那枯瘦的手腕力量却大得惊人,打得薛玉手臂一阵发麻。

“滚开!”薛娘子喘息着,眼神依旧凶狠,却带上了一丝虚弱的浑浊。她看着地上的玉璜,又看看薛玉,眼神变幻莫测,最终,那滔天的恨意和杀机,缓缓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无尽疲惫和挣扎的复杂情绪。

她踉跄着弯下腰,没有去捡那枚价值连城、也沾满鲜血的玉璜,反而将地上泼洒的、混着尘土的朱砂粉末,用那双布满老茧、曾染过无数丝线也沾过血泪的手,一捧一捧地,小心翼翼地捧回打翻的陶罐里。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破败的绣坊里,只剩下薛娘子粗重压抑的喘息声,以及朱砂粉末落入陶罐的簌簌轻响。浓烈的血腥气(朱砂味)混合着灰尘和草药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沉重得让人窒息。

薛玉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那个在昏暗光线中佝偻着腰、卑微地收拾着染料的苍老身影,心头如同压着万钧巨石。

顾家……三百一十七口……灭门……

天工玉璜……缂丝秘技……金乌染……

生母……苏氏?还是……顾家遗孤?

一个比被推入冰河更黑暗、更血腥的巨大漩涡,似乎正缓缓在她脚下张开。而她手中这枚温润的玉璜,不再是遗物,而是一块浸透了无数冤魂鲜血的、滚烫的烙铁!

薛娘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沙哑疲惫,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打破了死寂:

“不管你身上流着谁的血……从今天起,忘掉沈知玉,也忘掉薛玉。”她缓缓首起身,浑浊的眼睛里,燃烧着一种近乎偏执的火焰,死死盯着薛玉,一字一句道:

“你,跟我学缂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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