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时光在药谷的草药清香与金针渡穴的微痛中悄然流逝。经历了数次痛彻骨髓的治疗,林婉体内狂暴的“血煞引”终于被药王以玄妙手段和顾云玦珍贵的尸王精血压制下去,趋于一种脆弱的平静。
虽然那巫纹并未完全消退,深嵌于颈后与心口,颜色也淡了许多,像褪色的古老刺青,不再时刻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紫芒。
反噬的次数大大减少,且威力也减弱了,只是偶尔在深夜,林婉会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骨髓深处渗出,让她蜷缩起来,但很快便能平息。
这份难得的平静,也悄然改变了林婉的心境。最大的变化,是她对云霁的态度。
云霁依旧每日精心照料,采药、煎煮、准备蜜饯。只是,自从那夜被林婉决绝地推出门外后,他再也不敢贸然靠近。
他像一只小心翼翼守护着易碎珍宝的幼鹿,总是隔着一段距离,用那双清澈又带着些许忐忑的眼睛望着她。
送药时,他会将药碗放在离床榻几步远的矮几上,轻声说一句“阿婉,药好了”,便迅速退开。
每日云霁都会给林婉送蜜饯或是他新雕的小玩意儿,也是放在门口的石墩上,然后默默走开。
他生怕自己一丝一毫的靠近,都会引得她体内那蛰伏的巫毒再次躁动,给她带来痛苦。
这份小心翼翼的守护,林婉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那份因绝望而筑起的冰冷壁垒,在得知自己真的有可能摆脱“血煞引”而重获新生后,竟悄然融化了。
她知道,最后一次、也是最关键的治疗就在眼前。药王说,此役若成,便能彻底拔除月翎的残魂,根除“血煞引”,让她真正成为一个健康的凡人。
这份希望,如同穿透厚重阴云的阳光,暖洋洋地照进了她冰封己久的心湖。
于是,林婉开始尝试回应那份小心翼翼的温暖。
她会在他放下药碗时,主动开口,声音比往日轻柔许多:“云霁哥哥,今天的药……好像没那么苦了。”
她会在他偷偷把新雕的小玩意放在门口时,装作不经意地拾起,对着阳光仔细端详,然后在他假装路过的瞬间,对他展露一个清浅却真实的笑容。
“这只小兔子,耳朵是不是太长了点?” 那笑容里带着一丝久违的俏皮,像初春融化的溪水,泠泠作响。
有时,云霁在远处整理药草,林婉会倚在窗边静静地看着他。阳光洒在他专注的侧脸上,鼻尖沁着细小的汗珠。
她会在他偶尔抬头望过来时,非但没有躲闪,反而迎着他的目光,轻轻弯起唇角。
那目光交汇的瞬间,云霁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耳根迅速漫上红霞,手下的动作也慌乱起来,惹得林婉忍不住低笑出声。
这笑声清脆悦耳,像山谷里最动听的风铃,驱散了长久以来的阴霾。
顾云玦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但却还要偶尔充当“信使”,几次她都想吓唬云霁,但每每看到少年真挚的眼神,便也只好无奈作罢。
云霁总会鼓足勇气,将一小包切得整整齐齐、裹着厚厚糖霜的蜜饯果子,红着脸塞到她手里,低声恳求:“顾、顾姐姐,麻烦给阿婉。”时,顾云玦会冷哼一声,接过那包带着少年体温和汗意的甜蜜,转身丢给林婉。
“喏,那小崽子孝敬你的毒药。” 林婉则会珍惜地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眉眼弯弯,那甜意仿佛真的能渗入心底,驱散所有残留的阴寒。
这份小心翼翼的、带着试探和无限期许的甜蜜,在最后一次治疗前夜达到了顶峰。云霁送来一碗加了双倍蜂蜜的安神汤。这一次,他没有放在矮几上,而是犹豫着,慢慢走到床榻边。
林婉看着他紧张得几乎同手同脚的样子,心中一片柔软。她主动伸出手,不是去接碗,而是轻轻覆在了他端着碗、微微颤抖的手背上。
云霁浑身一震,差点把碗打翻。他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林婉温柔含笑的眼眸。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疏离和绝望,只剩下清澈的暖意和一丝羞涩。
“谢谢你,云霁哥哥。” 她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重地落在云霁心上,“明天的太阳,一定会很好看的。” 她意有所指,是对明天的治疗,更是对他们共同的未来。
云霁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个用力到泛白的点头,和一句带着哽咽的承诺:“嗯!一定会的!阿婉,我……我在外面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