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花谷的核心灵枢洞内,气氛肃穆而凝重。洞顶镶嵌的夜明珠散发出柔和清冷的光辉,照亮了中央那座巨大的寒玉台。药王须发皆张,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专注。他换上了一身绣满古老药草图腾的祭袍,周身散发着强大的灵力波动。
林婉仅着一件素白单衣,安静地躺在寒玉台上,肌肤因玉石的寒气而微微泛白。她闭着眼,努力调整呼吸,试图压下心头的悸动。
顾云玦抱臂站在洞口阴影处,猩红的瞳孔锐利如鹰,扫视着洞外,无形的煞气如同最忠实的猎犬,警戒着每一丝风吹草动。
沈思言则盘膝坐在洞内一角,云纹剑横于膝前,周身金光隐隐流转,随时准备应对不测。
云霁被药王严令禁止入内,只能焦灼地守在洞外,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目光死死盯着那紧闭的石门。
“时辰到!”药王一声低喝,声如洪钟,震得洞壁嗡嗡作响。他双手结印,快如闪电。
三道流光自他袖中飞出,精准地落在林婉头顶、心口、丹田三处大穴上方,化作三枚流光溢彩、符文密布的金针虚影,缓缓旋转。
“第一重,定魂锁魄!”药王指尖引动,磅礴的灵力注入金针。
金针嗡鸣,洒下柔和的金辉,将林婉全身笼罩。林婉身体微微一颤,眉心蹙起,似乎在承受某种无形的压力,但并未剧烈反抗。
紧接着,药王双掌猛地拍向寒玉台两侧的凹槽。凹槽内瞬间亮起繁复的阵纹,一股温润醇厚的灵泉自地脉涌出,却不是水,而是凝练如实质的乳白色灵液!
灵液迅速填满凹槽,将寒玉台和林婉缓缓托起,形成一个流动的灵泉池。
“第二重,涤脉净源!”灵液如同有生命般,丝丝缕缕渗入林婉的肌肤,冲刷着她经脉中残留的阴煞污秽。
林婉脸上露出一丝痛苦之色,身体微微痉挛,颈后的巫纹仿佛感受到了威胁,开始不安地蠕动,泛起淡淡的紫光。
药王须发飘飞,持续注入灵力,灵泉的光芒越发炽盛,压制着巫纹的反扑。
洞外,云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能隐约感受到洞内传来的能量波动,每一次林婉轻微的痛哼都像针扎在他心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异变陡生!
洞外山谷上空,原本晴朗的天空骤然阴沉下来!一股极寒、阴毒的气息如同瘟疫般弥漫开来。
“不好!”顾云玦和沈思言同时色变!
只见山谷入口处,空间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扭曲撕裂!一群身着幽冥阁标志性黑袍的杀手鱼贯而出,为首之人,竟是一名女子!
她身姿高挑曼妙,却裹在一件仿佛由万载玄冰雕琢而成的华丽冰甲之中,冰甲上布满狰狞的尖刺与扭曲的符文。
一头冰蓝色的长发如同瀑布般垂落,面容精致绝伦,却毫无血色,只有一双眼睛,如同两颗冻结了亿万年的蓝宝石,散发着绝对的冰冷与恶毒。
她的手中,握着一柄造型奇诡的法杖,杖头镶嵌着一颗不断旋转、散发着恐怖寒气的深蓝色晶石正是幽冥阁左使,寒魄夫人霜璃!
“药王老儿,躲在这乌龟壳里,真以为能护住阁主要的‘容器’吗?”霜璃的声音如同冰棱摩擦,清脆却带着刺骨的寒意,瞬间传遍整个山谷。她手中法杖高举,那颗深蓝晶石爆发出刺目的寒光!
“九幽玄冰狱,破!”
随着她冰冷的敕令,法杖顶端的晶石骤然射出一道凝练到极致的深蓝色光束!
这道光束并非射向灵枢洞,而是狠狠轰击在花谷入口处,那层由无数珍稀灵植、地脉灵气以及药王毕生法力构筑而成的无形守护屏障之上!
“轰!咔啦啦!”
九幽玄冰凝成的毁灭光束狠狠撞上花谷入口的无形屏障!那守护了千百年、汇聚地脉灵气与万药生机的光幕,如同脆弱的琉璃,瞬间爆开蛛网般的恐怖裂痕!
刺骨的极寒顺着裂纹疯狂涌入,所过之处,娇艳的芍药瞬间凝成冰雕,翠绿的藤蔓化为苍白冰挂,潺潺溪流冻结成死寂的坚河!温暖如春的山谷,顷刻沦为冰封死狱!
灵枢洞内,地动山摇!寒玉台上,温润的乳白色灵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成惨白的冰坨,刺骨寒气弥漫开来。
而悬在林婉头顶、心口、丹田的三枚金针虚影疯狂闪烁,光芒急剧黯淡,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噗!”药王身躯剧震,一口心头精血喷在寒玉台上,瞬间被冻结成猩红的冰晶。他须发戟张,目眦欲裂,死死维持着即将崩溃的阵法。
“妖女!坏我大道!”声音嘶哑,满是惊怒与绝望。
“呃啊!!!”
寒玉台上,林婉猛地弓起身子,发出一声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尖啸!她颈后那淡化的巫纹骤然爆发出刺目的深紫光芒,如同活过来的毒蟒,疯狂扭动蔓延!
体内被强行压制的“血煞引”如同挣脱牢笼的洪荒凶兽,在九幽寒气的刺激与阵法反噬的双重冲击下,彻底失控!
粘稠如实质的紫黑色煞气轰然冲破金针的束缚,如同沸腾的毒瘴,瞬间将她单薄的身躯彻底吞没!那煞气翻滚咆哮,竟隐约凝聚成一张属于月翎的、冰冷怨毒的模糊鬼面!
“婉儿!”洞口的顾云玦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厉啸!结界破碎的瞬间,压制她煞气的力量烟消云散!顾云玦那股沉寂的尸王煞气如同压抑万载的火山,在她体内轰然复苏、奔腾咆哮!
她的力量回来了!
猩红的瞳孔瞬间收缩成两道燃烧的血线!那身象征力量与杀伐的残破红甲,感应着主人的滔天怒意,竟凭空在煞气中重组、凝实!
幽绿的冥火“轰”地一声自她手中白骨剑上燃起,将洞内映照得一片鬼域森然!
“敢扰本将军的大事?!”顾云玦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摩擦,带着冻结灵魂的杀意,“今日,便让你们这群杂碎,永葬此地!”最后一个字落下,她身影己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血色闪电,裹挟着毁灭一切的狂暴煞气,悍然冲出灵枢洞!
几乎同时,盘膝护法的沈思言猛地睁眼!腰间云纹剑清越长鸣,化作一道璀璨金光紧随其后!
剑锋所指,正是山谷入口处那群散发着幽冥寒气的黑袍杀手,以及那冰甲覆身、蓝发飘舞的霜璃!
“杀!”霜璃冰冷的眼眸毫无波动,手中九幽法杖向前一指。数百名幽冥阁杀手如同黑色的潮水,无声地迎着顾云玦与沈思言扑上!骨链、冰锥、毒雾交织成死亡的罗网。
“铛!嗤啦!”
白骨剑与云纹剑悍然撞入敌阵!顾云玦的剑势大开大阖,如同狂暴的血色飓风,每一次挥斩都带起一片残肢断臂与凄厉惨嚎,冥火所过,尸体瞬间碳化!
沈思言剑走轻灵,金光流转,精准地格挡开袭向顾云玦侧翼的致命攻击,纯阳剑气与幽冥寒气碰撞,爆发出刺耳的嘶鸣与冰屑金芒!
战场瞬间化作绞肉场。然而,霜璃的目光却越过惨烈的厮杀,如同毒蛇般死死锁定了那扇紧闭的灵枢洞石门。
她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手中法杖顶端那颗深蓝晶石再次亮起。
洞外,被巨大变故震得魂飞魄散的云霁,此刻终于从极度的惊骇中挣扎出来。
就在刚刚,林婉痛苦的尖啸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什么禁令,什么危险,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
“阿婉!”少年发出一声杜鹃啼血般的嘶喊,双眼赤红,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扇隔绝了他与挚爱的石门疯狂冲去!
他怀中,紧紧攥着那支曾经为林婉而作的木簪,几个时辰前,他答应过林婉,要在她康复之日,亲手为她戴上。
可就在他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石门的刹那,身后传来一阵冰冷的声音。
“碍事的小虫子。”霜璃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宣判,轻飘飘响起。
她甚至没有正眼看向云霁,只是随意地、如同拂去一粒尘埃般,朝着他奔袭的方向,凌空屈指一弹!
“咻!”
一道由极致九幽寒气凝成的、晶莹剔透却蕴含着恐怖死亡气息的冰锥,无声无息地撕裂空气,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捕捉!
那冰锥精准地、毫无阻碍地,从云霁毫无防备的后心贯入,带着一蓬滚烫的、鲜红的血花,从前胸心口处那支紧握着的玄鸟木簪旁,悍然穿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云霁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他难以置信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迅速被冰霜覆盖、凝结着刺目鲜红的破洞。
巨大的冲击力带着他踉跄向前,重重地扑倒在冰冷的石门之上。
“噗……” 一口温热的鲜血喷溅在布满苔痕的石门上,如同绽开了一朵绝望的红梅。
他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带得向前扑倒,意识模糊的最后一刻,不是捂住胸口致命的冰洞,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死死攥紧了怀中那支玄鸟木簪!仿佛那是他生命仅存的、也是唯一能留给她的念想。
木簪的棱角硌着他冰冷的手指,那西个微小的祝福仿佛在灼烧他的掌心。
他手中的玄鸟木簪终究随着他倒下的身躯无力地滑落,“叮”的一声,掉落在沾染了鲜血和冰屑的泥土里。
那歪斜的翅膀,正正盖住了“长乐未央”中的“长”字,被粘稠温热的鲜血迅速浸透、染红。
少年清澈的眼中,光芒如同风中的残烛,迅速黯淡下去。他艰难而徒劳地朝着石门的方向伸了伸手,指尖在冰冷的石面上留下几道蜿蜒的血痕,最终无力地垂下。
身体蜷缩在冰冷的石阶下,像一片被骤然折断的嫩叶,至死,空洞涣散的瞳孔都未曾离开石门的方向,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阻碍,望向那个他再也无法触碰的姑娘。
“云霁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