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海狗号”老旧柴油机的咳嗽声在空旷的海面上显得格外刺耳，像一头疲惫不堪的巨兽在黑暗中喘息。船舱内弥漫着浓重的机油味、鱼腥味和一股若有若无的、由那枚“双头鹰”芯片散发出来的诡异焦糊气息。泰吉的宝贝笔记本屏幕散发着幽幽蓝光，映照着他额头上不断滚落的汗珠和因为极度专注而扭曲的脸。他的手指在键盘上舞动如飞，敲击声密集得如同暴雨打在铁皮屋顶上。一串串晦涩难懂的代码和监控数据在屏幕上疯狂滚动。
“它在抵抗！该死的多重动态加密墙！物理自毁程序…处于临界触发状态！能量读数还在爬升…78度了！”泰吉的声音因为紧张和缺氧而嘶哑，他几乎把脸贴在了屏幕上，试图从那汹涌的数据洪流中捕捉到关键的控制指令。汗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键盘上，他也顾不上擦。
吉赛尔紧挨着他，墨绿色的瞳孔死死锁定屏幕，她的俄语背景让她能更快地识别出某些夹杂在底层指令中的、非标准的西里尔字符片段。“它在尝试建立外部连接…不是常规协议…像是某种…生物特征验证的广播？但被物理隔绝了，所以能量在内部堆积、失控！”她的语速极快，带着一种冰冷的洞察力。芯片盒就放在泰吉旁边的油污小桌上，盒子敞开着，那枚黑色的晶体静静地躺在里面，像一颗烧红的炭，周围的空气扭曲得更加明显，散发出的热量让附近的人都感到皮肤发烫。
林风守在舱门处，背对着舱内令人窒息的紧张，目光穿透布满水渍和盐粒的舷窗，投向外面漆黑无边的海面。里约的灯火早己消失在地平线下，只有破碎的月光洒在波涛起伏的墨色海面上，勾勒出不断变幻的巨大暗影。海风开始增强，带着咸腥的湿气灌进船舱，吹得防水灯摇晃不定。他能感觉到船身的晃动幅度在加大，沉闷的引擎声似乎在与越来越响的海浪声较劲。
驾驶舱里，霍布斯那双巨掌紧握着老旧的方向盘，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船舵反馈的力量越来越大，如同在试图驯服一头狂暴的野兽。他赤裸着上身——那件湿透的紧身背心在几分钟前终于不堪重负，在他调整主帆索具时“刺啦”一声彻底宣告解体，两块破碎的黑色布料像战败的旗帜耷拉在他腰间。古铜色的虬结肌肉暴露在潮湿闷热的空气中，随着他每一次对抗舵轮的动作而贲张起伏，汗水沿着沟壑纵横的背部流淌下来。唐老大站在他旁边，比他稍矮但同样稳如磐石的身影，借助海图仪（一个同样布满油污的老古董）和霍布斯提供的那个孤岛坐标，不断修正着航向。
“气压在掉！”唐老大盯着海图仪旁边一个摇晃的机械气压计，指针正快速地向低压区滑落，“大风暴！就在前面！”他的声音盖过了引擎和海浪的噪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一道惨白的闪电猛地撕裂了远处的海天交界线，短暂的瞬间照亮了前方翻滚如山的巨大黑色云墙！紧接着，滚雷的轰鸣如同万吨巨轮碾过天空，沉闷而极具压迫感地传来，震得船体都在嗡鸣！
“该死！”霍布斯低吼一声，猛地加大油门，老旧引擎发出痛苦的咆哮，试图在风暴完全合围前多冲出一点距离。“都抓稳了！大的要来了！”
话音刚落，狂风如同实质的巨拳，裹挟着冰冷的海水，狠狠砸在“海狗号”的船体上！船身猛地向一侧倾斜，船舱里瞬间一片狼藉！没固定的工具、水桶、杂物哗啦啦地滚向低舷侧！泰吉的笔记本差点飞出去，他尖叫一声，用整个身体死死压住！
“我的数据！”泰吉绝望地喊着，手指还在徒劳地试图敲击键盘，但船体剧烈的颠簸让他根本无法瞄准按键。
吉赛尔眼疾手快，在船身倾斜的瞬间，一手死死抓住固定在舱壁上的铁管，另一只手如同铁钳般按住了滚烫的芯片盒！灼热感透过盒盖烫着她的掌心，但她纹丝不动，目光依旧锐利地扫过屏幕上瞬间混乱的代码流。就在这混乱的颠簸和屏幕的剧烈晃动中，她捕捉到了一段一闪而过的、夹杂在崩溃指令中的清晰俄语词组！
“**Свет горы…**” 她下意识地念了出来，声音不大，却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穿透了风暴的喧嚣。
“什么？”林风猛地回头，即使在剧烈的颠簸中，他的目光也精准地锁定了吉赛尔。
“Свет горы… ‘光之山’！”吉赛尔重复道，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不是地名！是代号！芯片底层日志里指向‘夜枭’的核心交易物品代号！就是它！‘光之山’钚原料！”
轰隆——！！！！
又一道更近、更亮的闪电劈开黑暗！紧随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头顶爆开！瓢泼大雨如同天河倒灌，疯狂地砸向海面！巨浪滔天！“海狗号”像一片微不足道的树叶，被抛上陡峭的浪峰，又狠狠地砸向深不见底的波谷！每一次起伏都伴随着船体结构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呻吟！冰冷的咸涩海水从舱门的缝隙、舷窗的密封条处疯狂涌入，瞬间就在船舱地板上积起一层晃荡的水洼！
“引擎！左舷进水！”霍布斯在驾驶舱的咆哮声被风暴撕扯得断断续续。船体因为进水开始更加明显地倾斜。
“罗曼！泰吉！去底舱！堵漏！快！”唐老大的吼声如同定海神针。罗曼正死死抱着一个呕吐桶，脸色惨白如纸，听到命令，哀嚎一声：“我恨大海！”但还是连滚爬爬地跟着同样面无人色但咬着牙的泰吉冲向通往底舱的、被海水倒灌的舱口梯。
布莱恩和莱蒂立刻接手舱内的混乱，奋力将滚动的重物固定，用能找到的一切东西去堵那些漏水的缝隙。韩则如同磐石般守在通往驾驶舱的过道，随时准备应对突发状况。
林风在剧烈的摇晃中，一步步挪到吉赛尔和泰吉身边。他一手抓住舱壁的扶手稳定身体，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伸向那滚烫的芯片盒！“给我！”他的声音在风暴的怒吼中异常清晰。吉赛尔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盒子塞到他手中。那灼热的温度烫得林风掌心一痛，但他稳稳握住。
“泰吉！强行物理降温！目标温度！立刻！”林风命令道，眼神锐利如刀。芯片是关键，但船沉了，一切都完了！必须在它自毁或者烧穿盒子前解决掉这个热源！
泰吉被颠簸得几乎无法思考，但林风的话像是一道指令。“液…液氮罐！我包里有应急的小型罐！”他手忙脚乱地摸索着他那个堪称百宝箱的湿漉漉背包，终于掏出一个保温瓶大小的银色金属罐，上面印着低温警告标志。
“小心操作！”吉赛尔提醒，同时飞快地在笔记本上输入指令，“我尝试引导它的能量流向，制造一个可控泄压通道！但需要时间！给我争取三十秒！”
林风点头，将敞开的芯片盒放在相对稳固的操作台上，双手紧握液氮罐的喷射阀。泰吉扑过来帮忙固定罐体。船体又一次被巨浪狠狠抛起，两人身体猛地腾空又重重落下！林风的手臂肌肉瞬间绷紧如钢索，硬生生在失重状态下稳住了喷射口的方向！
嗤——！！！
极度低温的白色液氮气体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精准地喷向盒中那枚散发着高温红光的芯片！剧烈的温差瞬间引发刺耳的“嘶嘶”声！大团白雾升腾而起，弥漫在狭小的船舱内！芯片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厚厚的白霜，那诡异的红光迅速黯淡下去！
“温度骤降！60…50…40…稳定在38度了！”泰吉盯着测温仪，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几乎同时，吉赛尔重重敲下回车键！“泄压通道建立！能量导向船尾废弃的声呐浮标电源接口！暂时安全了！”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这才感觉到被芯片烫伤的掌心传来阵阵刺痛。
船舱内的温度因为液氮的喷射而骤降，但危机并未解除。“海狗号”依旧在狂风暴雨和滔天巨浪中挣扎。船体倾斜的角度越来越大，底舱方向传来罗曼声嘶力竭的叫骂和敲打声，显然堵漏并不顺利。
驾驶舱里，霍布斯和唐老大如同两尊与风暴搏斗的雕像。霍布斯赤裸的上身布满水珠和汗水的混合物，虬结的肌肉在每一次对抗舵轮时都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死死盯着前方被闪电一次次照亮的、如同地狱入口般的黑色海面，砂纸般的声音穿透风雨：“多姆·托雷托！稳住那个轮子！把住航向！前面！看到那黑线了吗？风暴眼边缘！冲过去就是活路！”
唐老大没有说话，他的全部力量都灌注在稳住辅助舵轮的双臂上，古铜色的手臂上青筋暴起。透过被雨水疯狂冲刷的挡风玻璃，在闪电的刹那照耀下，他看到了霍布斯所指的方向——在翻腾的墨黑怒涛尽头，隐约有一道更加深邃、如同静止的黑色幕墙般的界线！那是风暴相对平静的核心区域边缘！是唯一的生路！
“抓稳——！！！”霍布斯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用尽全身力气将油门推到底！老旧引擎发出垂死般的最高亢嘶鸣！“海狗号”这艘破旧的孤舟，载着一群亡命之徒和一枚刚刚冷却下来的致命秘密，如同离弦之箭，一头撞向那片分隔狂暴与死寂的、深不可测的黑色幕墙！冰冷的雨水和咸涩的海水混合着拍打在脸上，前方是未知的风暴眼，而身后，追兵的阴影和“双头鹰”的怒火，早己被这滔天的巨浪暂时吞没。唯一的坐标，是那张被汗水、海水和油污浸透的卡片上，那个指向孤岛的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