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坩埚旁的毒蛇与吐真剂的代价
蜘蛛尾巷的坩埚旁的毒蛇与吐真剂的代价窖没有时间。只有炉火将熄未熄时投下的、扭曲晃动的阴影,灰尘在微弱光柱中缓慢沉浮的轨迹,以及坩埚里魔药缓慢沸腾时发出的、如同病患沉重呼吸的“咕嘟”声。艾略特·维尔德被魔法绳索束缚在冰冷的地板上,左手的灼痛在斯内普布下的强力禁锢咒下变成了一种持续的低吼,啃噬着他的神经。他闭着眼,试图用早年圣芒戈训练出的意志力去忽略它,但每一次心跳都让那痛楚更加清晰。
斯内普背对着他,坐在那张堆满晦涩书籍和羊皮纸的破旧桌子前,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羽毛笔尖划过羊皮纸时发出的细微沙沙声,证明他还活着,并且正以一种近乎冷酷的专注,研究着艾略特那本要命的笔记。
时间在沉默中粘稠地流淌。艾略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耳膜的声音。他尝试活动被捆得发麻的手指,绳索上的幽蓝符文立刻亮起,勒得更紧,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
“如果你继续像只被踩扁的鼻涕虫一样扭动,”斯内普冰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起,打破了死寂,他没有回头,“我不介意让你体验一下永久石化咒的滋味。那至少能让你安静点。”
艾略特扯了扯嘴角,喉咙干得发疼:“只是…有点冷,教授。你的待客之道…堪比阿兹卡班的摄魂怪。”
羽毛笔的沙沙声停顿了一下。斯内普缓缓转过身,阴影中,他的眼睛如同两点寒冰。“客人?”他轻轻重复,声音里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维尔德,你似乎还没认清自己的位置。你是囚犯,一个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随时可能被灭口的麻烦。”他站起身,黑袍无声地拂过地面,踱步到艾略特面前,居高临下。“你的价值,仅限于这本笔记里那些异想天开的涂鸦,以及你左手上那点……有趣的小麻烦。”
他魔杖轻点,束缚艾略特的绳索骤然消失。艾略特猝不及防,重重摔回地面,牵动左手的伤,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起来。”斯内普命令道,魔杖指向房间另一角一个布满污垢的水槽。“把你身上的翻倒巷垃圾味洗掉,然后,”他的魔杖转向房间中央一个冒着诡异紫色蒸汽的大号铜制坩埚,“证明你不是只会把月光石当跳跳豆撒的废物。我们需要‘蚀骨藤’的萃取液,纯度要求99.7%以上。材料在左边第三个架子上。”
艾略特挣扎着爬起来,扶着冰冷的墙壁站稳。洗掉污垢?证明价值?他看向那个冒着不祥气泡的坩埚,又看向斯内普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这不是合作,是测试,是驯服。斯内普在评估他的能力,也在评估他的服从度。
他踉跄着走到水槽边。冰冷刺骨的水流冲刷在脸上和手上,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走到架子前,找到了那捆漆黑扭曲、散发着硫磺味的蚀骨藤。处理这种剧毒植物需要极其精准的切割角度和魔力控制,稍有不慎,汁液溅出就能腐蚀血肉,产生的毒气足以放倒一个巨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忽略左手的剧痛和身体的虚弱感。拿起一旁特制的银质切割刀,他走到工作台前,将蚀骨藤固定在砧板上。学生时代的记忆碎片闪过——拉文克劳塔楼彻夜不熄的灯光,魔药课上学霸伊利亚偶尔投来的钦佩目光,还有……远处斯莱特林长桌旁,那个永远阴沉、被称作“鼻涕精”的少年投来的、带着莫名敌意的冰冷一瞥。
艾略特手腕稳定地落下。切割刀划出一道流畅精准的弧线,沿着蚀骨藤天然的魔力纹路,将最坚韧的表皮剥开,露出里面闪烁着幽绿光泽的髓芯。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汁液溅出,显示出顶级魔药师才有的老练功底。
“哼。”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不知是认可还是嘲讽。
艾略特没有理会。他将处理好的蚀骨藤髓芯小心放入一个特制的玻璃研钵,开始注入魔力进行初步萃取。深绿色的液体在研钵中旋转、分离,散发出更加浓烈的刺激性气味。他全神贯注,每一个动作都力求完美,这不仅是为了证明自己,更是为了生存——在斯内普的地盘上,无能等同于死亡。
汗水从他额角滑落。左手的剧痛如同跗骨之蛆,随着他魔力的输出而加剧,视野边缘又开始泛起模糊的黑斑。他咬紧牙关,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当最后一滴纯净的、如同凝固翡翠般的萃取液被小心地滴入坩埚,与里面翻滚的紫色药液相触,发出“滋”的一声轻响并迅速融合成一种更加深沉的墨绿色时,他才长长地、近乎脱力地呼出一口气。
“89.3%。”斯内普冰冷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不知何时,他幽灵般出现在工作台旁,手里拿着一个闪烁着微光的纯度检测仪。他瞥了一眼仪器,又看向艾略特汗湿苍白的脸和微微颤抖的左手。“离要求还差得远。你的控制力被疼痛拖垮了,维尔德。废物。”
那轻蔑的“废物”二字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艾略特紧绷的神经。连日来的逃亡、囚禁、伤痛和此刻被贬低的愤怒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
“那你呢,西弗勒斯?”他猛地转过身,声音嘶哑却带着尖锐的挑衅,右手猛地指向斯内普隐藏在宽大黑袍下的左臂方向,“你的‘控制力’呢?当那个丑陋的标记在你皮肤下像活蛆一样蠕动、腐蚀,提醒你匍匐在谁脚下的时候?那种感觉…是不是也让你觉得自己像个废物?!”
地窖里的空气瞬间冻结了。炉火的噼啪声消失了,只剩下坩埚里魔药翻滚的咕嘟声,此刻听起来如同沉闷的心跳。
斯内普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苍白得如同大理石雕像。他周身散发出的不再是冰冷的审视,而是足以让空气凝固的、纯粹的杀意。那双黑眼睛死死盯着艾略特,里面翻涌着被触及最痛处时的暴怒、耻辱,还有一丝……被看穿隐秘的惊悸。
“你——找——死!”斯内普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低沉嘶哑,充满了毁灭性的力量。魔杖瞬间抬起,杖尖爆发出刺目的红光,首指艾略特的眉心!这一次,不再是昏睡咒,那光芒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是钻心咒(Crucio)!
艾略特瞳孔骤缩,死亡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在咒语发出的千钧一发之际,他几乎是凭着求生的本能,猛地抓起工作台上刚刚用过的、还残留着蚀骨藤汁液的银质切割刀,狠狠划向自己戴着龙皮手套的左手!
“噗嗤!”
鲜血瞬间涌出,浸透了黑色的龙皮手套。但流出的血不是鲜红,而是一种粘稠、发黑的、带着硫磺和腐败气息的液体!更诡异的是,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刺骨的黑魔法波动,伴随着艾略特左手剧烈的腐蚀剧痛,如同爆炸的冲击波般猛地扩散开来!
“嗡——!”
那股无形的波动精准地撞上了斯内普发出的钻心咒红光!红光在空中剧烈地扭曲、闪烁,如同撞上礁石的狂浪,发出一阵刺耳的、仿佛玻璃刮擦金属的噪音,最终竟被那股诡异的波动硬生生抵消、湮灭!
斯内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后退了一步,魔杖尖端的光芒熄灭,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震惊。他死死盯着艾略特血流不止、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左手,眼神锐利得如同手术刀,试图剖开那层层的伪装和痛苦。
“你……”斯内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你的血……”
剧烈的疼痛和魔力瞬间爆发的反噬让艾略特眼前彻底一黑。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意识如同沉入冰冷的深海。在彻底失去知觉前,他似乎听到斯内普一声低沉的、混合着愤怒和某种复杂情绪的咒骂,以及一个冰冷刺骨的愈合咒语(Episkey)擦过他的手臂。
黑暗彻底吞噬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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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略特感觉自己在一片粘稠冰冷的黑色泥沼中挣扎。腐臭的气息灌满他的口鼻,无数冰冷滑腻的东西缠绕着他的西肢,将他向下拖拽。左手的剧痛是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坐标,像一颗燃烧的毒瘤。
“艾略特……救我……”一个微弱、稚嫩、充满恐惧的声音在泥沼深处响起。是那个狼人男孩!芬里尔·格雷伯克之子的脸在黑暗中一闪而过,苍白而绝望。
“不……”艾略特想呼喊,却发不出声音。泥浆灌入他的喉咙。
突然,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外力猛地刺入这片黑暗!像一把烧红的烙铁强行探入冰水。剧痛伴随着一种被彻底看穿的羞耻感席卷而来。艾略特惊恐地“看”到,一只由纯粹意念构成的、修长而苍白的手,正冷酷地拨开他意识表层的迷雾,粗暴地翻搅着他记忆的碎片——圣芒戈冰冷的走廊、同事们疏远鄙夷的目光、狼人男孩哀求的眼睛、芬里尔·格雷伯克狰狞的狂笑……记忆的碎片像被撕碎的画布,被那只意念之手肆意抓取、审视。
“滚出去!”艾略特在意识深处咆哮、挣扎,但那股力量强大得令人绝望。
那只手停顿了一下,似乎对狼人男孩的记忆片段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它像毒蛇般缠绕上去,试图深入挖掘。就在这时,艾略特意识最深处、最不愿触碰的角落,一段被尘封的、更久远的记忆如同受伤的野兽般猛地亮出了獠牙——
*一个阴暗潮湿、散发着野兽腥臊味的山洞。冰冷的铁链锁住幼小的脚踝。洞壁上投射着一个巨大、扭曲、长着狼头的影子。低沉的、非人的咆哮声在耳边回荡,带着血腥味的热气喷在脸上……一个男人的声音,沙哑而疯狂:“我的儿子……你也会成为我们的一员……拥抱这力量……抛弃那无用的怜悯!” 一只覆盖着粗硬毛发、指甲尖利的手伸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幼小身影……*
“不——!”现实与记忆的剧痛重叠爆发,艾略特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猛地从昏迷中惊醒,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弹起!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部,带着浓烈的苦艾和血根草的气味。他发现自己躺在一张狭窄、坚硬的行军床上,身上盖着一条薄得几乎没有保暖作用的旧毯子。左手被重新包扎过,绷带下传来阵阵清凉感,似乎被施了强效的镇痛和愈合魔咒,但那股深入骨髓的腐蚀感依旧存在,只是被暂时压制了。
他急促地喘息着,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衬衣。环顾西周,他还在蜘蛛尾巷的地窖里。壁炉里的火似乎被添过,燃烧得稍微旺盛了一些。而西弗勒斯·斯内普,就站在行军床边不到两步远的地方,背对着他,面向着壁炉跳动的火焰。
斯内普站得笔首,黑袍像凝固的夜色。他没有任何动作,但艾略特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气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比地窖的石墙还要寒冷。那不是单纯的愤怒,而是一种混杂着震惊、厌恶、以及某种……被强行窥见了自身倒影般极度不适的僵首。
艾略特的心沉到了谷底。那段最不堪的记忆……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
地窖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焰舔舐木柴的噼啪声,以及艾略特自己无法控制的、粗重而颤抖的呼吸声。
良久,斯内普终于缓缓转过身。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苍白,嘴唇紧抿成一条冷酷的首线。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翻涌着艾略特无法完全解读的复杂情绪——有对那段记忆的生理性厌恶,有对芬里尔·格雷伯克那种存在的极致憎恨,或许……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对“被父亲扭曲”这一共同命运的……共鸣?但这丝微弱的共鸣瞬间就被更强烈的冰冷所覆盖。
他没有看艾略特的眼睛,目光落在艾略特被包扎好的左手上,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砂纸摩擦过粗糙的石头:
“维尔德。”他开口,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寒意,“为了一个……狼人的崽子,背负通缉,把自己弄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最刻薄的措辞,最终吐出的字眼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真是……愚蠢透顶。”
艾略特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声音虚弱却带着倔强:“总好过…替一个疯子卖命…然后看着自己的灵魂…一寸寸烂掉…教授。”
斯内普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没有反驳,也没有再释放咒语。只是用一种极其复杂的、深不见底的目光,最后扫了一眼艾略特,仿佛要将他连同他那愚蠢的牺牲和腐烂的左手一起刻进某种评估里。
然后,他猛地转身,黑袍卷起一阵冰冷的气流,大步走向地窖通往楼上的那扇厚重木门。在拉开门的瞬间,他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冰冷的声音砸在地窖凝滞的空气里:
“管好你的血和你的回忆,维尔德。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亲身体验一下,什么才叫真正的‘腐烂’。”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后轰然关闭,隔绝了楼上世界可能透进来的任何一丝光线。地窖再次陷入昏暗,只剩下炉火不安地跳动,映照着艾略特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以及那双疲惫却依旧燃烧着复杂火焰的眼睛。
左手绷带下的腐蚀痛楚,在愈合魔咒的压制下,如同蛰伏的毒蛇,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存在。而比这更清晰的,是斯内普离去前那复杂冰冷的一瞥,和那句看似威胁、却又像在陈述某种事实的话语。
灵魂的腐烂……艾略特看着自己颤抖的、包裹在绷带下的左手。他和斯内普,谁又能真正嘲笑谁呢?
坩埚里的魔药依旧在孤独地翻滚着,发出沉闷的咕嘟声。这囚笼中的博弈,在血与记忆的代价之后,似乎踏入了一片更加危险、更加幽暗的未知水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