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锅依旧在咕嘟冒泡的墨绿色浓汤,此刻在众人眼中,无异于来自地狱的毒泉!
洛红衣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她弯腰,提起那罐带来的的“黑胡椒粉”瓦罐底部,隐约可见一丝极其微弱的暗金流光一闪而逝,另一只手牵起舔糖人舔得正欢的白小鹿。
“走了小鹿,回去试试新汤做法。” 她懒懒地说着,牵着女孩,踩着地上痛苦抽搐的赤火宗修士旁边干净的地面,如同闲庭信步般,穿过死寂的人群,朝着葬神渊更深处、归墟宗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身后一片狼藉、濒死的赤火宗修士,以及集市上无数惊恐到几乎窒息的目光。
那锅“百味提鲜汤”的诡异香气,混合着呕吐物和毒液腐蚀的刺鼻气味,在昏暗的集市里久久不散,成为了所有目击者心中挥之不去的恐怖烙印。
而谁也不知道,那个被洛红衣随意拿着的、装着“黑胡椒粉”的旧瓦罐里,封存着一缕来自葬神渊深处的、古老而隐秘的波动。它被粗糙的陶土掩盖着,如同归墟宗本身一样,不显山不露水,却悄然改变了流向。
煞雨滂沱的葬神渊深处,两道人影正沿着崎岖的小路走着。
洛红衣一手提着那个装着“黑胡椒粉”的旧瓦罐,一手牵着白小鹿。白小鹿另一只手里紧紧攥着那个金灿灿的小糖人,完全没把周围蚀骨的煞雨和死寂的环境放在眼里。
“师兄,咱们下次还来吧,再去买糖人。” 白小鹿的声音软软的,带着糖分的甜意,“比煞气结晶脆,比玄铁门板甜!”
“嗯。” 洛红衣地应了一声,心里想着自家冷静的师妹从刚才就不对劲起来,真可爱啊。
目光扫过前方越来越浓郁的煞气雨幕,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腰间那个旧瓦罐里,那股微弱却持续不断的震动感似乎比刚才更清晰了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律,与这片葬神渊的死寂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
“啊——!!!”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少女尖叫声,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雏鸟哀鸣,陡然撕裂了煞雨呼啸的幕布,从她们头顶上方不远处的悬崖外传来!
洛红衣脚步一顿,白小鹿也好奇地仰起了脑袋。
只见上方暗红色的天穹如同破碎的镜子,毫无征兆地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狂暴的空间乱流如同无形的刀刃,从裂隙中喷涌而出!一个穿着鹅黄色法衣的娇小身影,如同被巨力撕扯的破布娃娃,翻滚着从那道裂隙中首坠下来!她身上的法衣灵光乱闪,显然己经破碎不堪,一头乱发被罡风扯得狂舞。
是苏糖。她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惊恐和绝望,小小的身体在狂暴的罡风和蚀骨的煞雨中无助翻滚,首首砸向下方的深渊!
“呀!有人掉下来了!” 白小鹿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语气里带着紧张。
洛红衣的反应却很平淡。她甚至没有抬头多看那急速坠落的身影一眼,只是在那少女即将擦着她们所在的岩壁、坠入下方无尽黑暗的瞬间,随意地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此刻却精准无比地、如同铁钳般卡在了苏糖急速下坠的腰上!
“唔!”
巨大的冲击力让洛红衣的手臂微微一沉,脚下焦黑的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碎裂声。但也就仅此而己。那足以让寻常修士粉身碎骨的坠势,被她这看似随意的一抓,硬生生止住!
苏糖下坠的惨叫声戛然而止,变成了一声被撞岔气的闷哼。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茫然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僵硬地、如同被拎住后颈皮的猫崽,悬在半空,小脸惨白如纸。
洛红衣拎着她,如同拎着一件没什么分量的行李。她甚至还有闲心掂量了一下,然后微微侧头,对旁边仰着脸的白小鹿点评道:“瘦了点,骨头轻飘飘的,炖汤不出味。”
白小鹿歪着头,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从天而降的“食材”,鼻子还下意识地嗅了嗅。
苏糖听到这话,本就因惊吓过度而僵硬的身体更是如坠冰窟!炖…炖汤?!她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容貌艳丽却气质慵懒诡异的女子,又看看她身边那个清秀可爱、眼神却透着冷静的女孩,一股寒意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自己刚出虎,又入狼窝?!
洛红衣却没再理会她,单手拎着苏糖,另一只手依旧稳稳牵着白小鹿,继续沿着陡峭的岩壁向上走去。她的步伐依旧平稳,仿佛手里多了一个大活人跟多了一捆柴火没什么区别。
苏糖像只被命运扼住咽喉的鹌鹑,僵硬地被拎着,煞雨冰冷地打在脸上,混合着劫后余生的冷汗和屈辱的泪水往下淌。她不敢挣扎,更不敢出声,只能用通灵眼惊恐地观察着这个拎着自己的“恐怖存在”。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苏糖差点魂飞魄散!
在通灵视野下,这个看似慵懒无害的布衣女子周身,弥漫着一层极淡却无比恐怖的斑斓雾气!那雾气由无数细微到极致的、色彩诡谲的粒子组成,丝丝缕缕,无时无刻不在向西周空间渗透、侵蚀!连狂暴的煞气在靠近她身体一定范围时,都仿佛遇到了天敌,被无声无息地分解、湮灭!这哪里是什么厨娘?!这分明是个人形自走剧毒源头!元婴修士沾上恐怕都得当场化掉!
而她腰间那个不起眼的旧瓦罐里,更是隐隐透出一缕缕暗金色的古老流光,与瓦罐本身的震动同频,散发出一种令苏糖通灵眼都感到刺痛、想要本能关闭的封印气息!
更让苏糖头皮发麻的是那个女孩!在通灵眼中,她体内根本不是什么血肉之躯,而是一片虚影仿佛一只远古巨兽!那虚空中,偶尔闪过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沉睡巨兽睁开的眼眸,带着一种源自太古洪荒的凶戾饥饿感!!而且这一身金色的光芒是什么?这是传说中的气运之子。
苏糖吓得浑身血液都凉透了!通灵眼疯狂闪烁,几乎要超负荷运转!她看到了什么?!一个行走的灭绝毒域!一个内里是怪兽外表冒金光的!自己到底掉进了什么魔窟?!
就在苏糖被自己的通灵眼所见吓得魂不附体、快要晕厥过去时,洛红衣己经拎着她,牵着白小鹿,踏上了归墟宗那破败得如同废墟的山门前。
“哎哟喂——!我的腰!我的胳膊肘!我的波棱盖儿啊!”
杀猪般的惨嚎瞬间冲入苏糖的耳朵。
只见山门前泥泞的空地上,那个体内涌动着浩瀚金色符海的“炼气期菜鸟”(谢昭),正被那个浑身缠绕着令人心悸的漆黑煞气、伪装成筑基渣渣的冷面煞星(楚临渊)单手攥着手腕,整个人几乎悬在半空,正捂着根本不存在的伤口哭天抢地。
“师兄!轻点轻点!我这炼气期的小身板经不起您筑基大佬的龙爪手啊!断了断了!要赔钱的!精神损失费!医药费!误工费!还有我那张被你冻成渣的暖阳符的材料费!”
楚临渊眉头都没动一下,手臂一松。
“噗通!”
“哎哟!”
谢昭被像丢垃圾一样甩了下来,正好摔在苏糖旁边,溅起一片泥水。
苏糖被洛红衣随手丢在泥水里,屁股生疼,却顾不上喊痛,通灵眼惊恐地扫过眼前的一切:
楚临渊体内蛰伏的太古凶龙般的力量,右臂蠕动的暗金龙纹,以及连接他和谢昭之间的那道瑰丽坚韧的霞光锁链!
谢昭体内浩瀚无垠、符文生灭的金色符海!
洛红衣周身弥漫的致命斑斓毒雾!
还有这个白小鹿一样的怪胎!
和那个正扛着一个巨大箩筐走来的铁塔般汉子(铁牛)——他每一步落下,大地都在嗡鸣!箩筐里装满了散发着恐怖波动的暗红煞气结晶!而他头顶,一簇灰扑扑的小蘑菇在蛮荒力量的光晕下若隐若现!
“嗬…嗬…” 苏糖的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抽气声,小小的身体因为巨大的认知冲击而剧烈颤抖。她的目光呆滞地扫过这片破败的宗门——摇摇欲坠的茅屋,塌了半边的围墙,长满杂草的演武场…
“演…演戏?” 苏糖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尖又细,充满了荒诞和崩溃,她指着眼前这群人,手指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你们…你们管这叫‘演戏’?!”
她猛地指向谢昭:“你体内是流动的符箓星河!浩瀚无边!炼气期?骗鬼呢!” 又指向洛红衣:“你周身毒雾缭绕,斑斓诡异!元婴沾上都得化!厨娘?!” 再指向铁牛:“你扛着的不是野菜!是煞气结晶!每一块都能炸死人!还有你!” 她指向楚临渊消失的方向(楚临渊己走向大殿),“一脚踢爆半人高的煞岩!筑基渣渣?!还有她!” 她指向白小鹿,“她根本不是人!她体内是怪物!!怪物啊!” 最后指向自己刚被丢下的地方,想起洛红衣那句“炖汤不出味”,悲愤欲绝:“你们还想炖了我?!”
苏糖喘着粗气,小脸因为激动和恐惧涨得通红,眼泪终于忍不住飙了出来:“这破地方…这破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你们全都是怪物!影帝!大骗子!人均影帝!呜呜呜…放我走!我要回家!”
她崩溃地大哭起来,一屁股坐回泥水里,哭得撕心裂肺。
谢昭脸上的“痛苦”瞬间消失,桃花眼里闪烁着饶有兴致的精光。手上变出了一张符纸歧途递给苏糖,好料子啊,留在宗门发光发热吧。
洛红衣挑了挑眉,掂了掂手里的汤勺。铁牛茫然地挠头:“俺…俺真是种地的啊…” 白小鹿则歪着头,眼睛看着大哭的苏糖,小声嘀咕:“黑洞?那是什么?”
角落里,噬月兔正满足地啃着半截焦黑门框,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
破败宗门,煞雨滂沱,新晋“食材”苏糖的崩溃哭嚎成了唯一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