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宁卫的风沙总带着铁锈味。萧砚将羊皮地图按在商号柜台的裂缝里时,苏小棠正用银簪挑开酥油茶碗里的茶碱——碗底沉着三枚磨去字迹的铜钱,边缘还沾着暗红的血渍。
“北疆茶马司的账册对不上。”萧砚指尖划过地图上标注“黑风口”的三角区,墨迹在羊皮上晕成深褐色,“三个月内,有十七队商队消失在星宿海。”他刚说完,柜台外突然传来马惊声,穿藏青色袍子的少年抱着断裂的马鞭撞进来,藏袍下摆浸透的血在青砖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他们杀了卓玛阿姐。”少年攥着染血的牦牛皮账本,指节因用力泛白,“那些穿官服的人,把我们的马换成了灌了铅的假银锭。”账本里夹着片风干的狼毒花,苏小棠认出这是吐蕃赞普才能用的封印,而在最后一页,用朱砂画着个残缺的六字真言,末尾批注着“日月山,双马会”。
商号后院突然响起铃铛声。苏小棠掀开地窖暗门,发现林墨正被三个戴青铜面具的人按在青稞堆里。为首者甩出的锁链缠住她的脚踝,面具下露出的半张脸有明显的火灼痕:“萧大人倒是清闲,可知茶马司的粮仓早空了?”锁链突然迸出火星,苏小棠借着反光看清面具内侧刻着“西厂”二字。
混战中,少年突然吹起骨笛。地窖外的马群躁动起来,撞破木栏冲进院子。戴面具的人竟能听懂马嘶,吹了声呼哨就骑着快马遁走,马鞍上挂着的皮囊里,滚出颗还在渗血的马头骨——眼眶处嵌着枚刻有龙纹的银钉。
“这是‘血马契’。”萧砚擦去骨头上的血,“用牧马人的心头血喂养的凶马,据说能日行千里。”少年突然指向窗外,远处的雪山垭口升起两盏孔明灯,灯影里晃着匹三足金马的图案。苏小棠想起薛若素留下的札记:“永乐年间,西厂曾驯养过食人马,专门用来运送私盐。”
当晚,三人伪装成藏商潜入茶马司。粮仓的木门上贴着交叉的封条,锁孔里插着半截断箭——这是漕帮的求救信号。萧砚撬开地砖,发现底下埋着数十具马尸,每匹马的第三只蹄子都被锯掉,伤口处凝结着黑紫色的血。苏小棠在马尸胃里掏出团油纸,里面包着张绘制精美的佛像,佛眼却是用两颗鸽血红宝石镶嵌的。
“这是密宗的‘引路佛’。”少年突然跪地磕头,“只有转世灵童才能佩戴。”话音未落,仓库梁上落下张网。西厂掌刑千户带着弓箭手现身,面具在火把下泛着冷光:“萧大人可知,这些马是要送给瓦剌可汗的?”他掀开油布,露出匹通体雪白的母马,马腹下的伤口正在渗血,里面竟怀着匹三足马胎。
苏小棠甩出青铜铃铛,母马突然首立起来,前蹄踏碎了千户的面具。那张布满烧伤的脸让萧砚瞳孔骤缩——竟是当年漕运案里失踪的主簿。“宁王爷说了,只要控制了茶马道,就能断了朝廷的骑兵供给。”主簿抚摸着马胎冷笑,“这匹麒麟马,可是要献给新主子的。”
仓库外突然传来雪崩的轰鸣。萧砚拽着苏小棠冲向侧门,却见雪地里站满了穿藏袍的牧民,每人手里都举着燃烧的火把。少年吹起骨笛,母马挣脱缰绳撞破墙壁,驮着他们冲向日月山。月光下,萧砚发现马胎的眼睛突然睁开,瞳孔里映出雪山深处的宫殿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