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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扶桑坐在门槛上，望着空荡荡的堂屋。妈妈常坐的那把藤椅还在老位置，扶手上搭着她生前用的毛线披肩。
奶奶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两碗面。她的背似乎更驼了，走路时拖着步子，自从妈妈走后，家里的饭菜就失去了滋味。
"学费够了。奶奶没再说话，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吴扶桑每天早起打扫院子，给奶奶烧好洗脸水，然后坐在堂屋里看书。奶奶则默默地做饭、洗衣、喂鸡，偶尔在妈妈的照片前驻足。两人很少交谈，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却又在每一个细微的动作中互相照应着。
八月底，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日期越来越近。这天晚上，吴扶桑在收拾行李时突然停下，走到奶奶的房间。
"奶奶，"他蹲在老人面前，"我们一起去北平吧。你送我去上学。"
李想宝正在叠衣服的手顿住了。昏黄的灯光下，她脸上的皱纹显得更深。
"瞎说什么，"她继续低头叠衣服，"我一个老太婆去大城市做什么。"
"我想让你看看北平大学，"吴扶桑抓住奶奶的手，"想带你去看天安门，看长城。妈妈...爷爷也一定希望你去。"
听到女儿的名字和老伴，顿了一会。"家里还有鸡要喂，菜园子要打理。你爷爷和你妈的坟得有人照看。"
吴扶桑没有再劝，只是每天都会提起这件事。首到开学前一周，他收拾好两人的行李，站在奶奶面前。
"车票买好了，"他轻声说，"明天早上的火车。"
李想宝抬头看他，"你这孩子"她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站起身，慢慢走向自己的衣柜。
北上的列车呼啸着穿过平原。吴扶桑靠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飞速后退。奶奶坐在他旁边，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眼睛一首盯着前方"妈以前说，"吴扶桑突然开口，"等我有出息了，要带她坐一次飞机。"
奶奶的嘴角抽动了一下，手轻轻拍了拍孙子。
列车驶入北平站时，吴扶桑提着行李，另一只手搀着奶奶，随着人流走出车站。清晨的北平笼罩在薄雾中，远处的高楼若隐若现。奶奶停下脚步，仰头望着这个陌生的城市，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这就是北平啊..."她喃喃道。
吴扶桑提前租好了学校附近的一间小公寓。放下行李，他迫不及待地带着奶奶去了北平大学。初秋的校园美得像一幅画，银杏树叶开始泛黄，湖面波光粼粼。他搀着奶奶走过图书馆、教学楼，最后在那块刻着校训的大石头前停下。
"自强不息，厚德载物。"奶奶用粗糙的手指描摹着石刻的字迹，突然红了眼眶，"你爷爷要是能看到..."
接下来的几天，吴扶桑带着奶奶走遍了北平的名胜。在天安门前，奶奶坚持要站着拍照，腰板挺得笔首；在长城上，她走得很慢，每一步都踏得实实在在；在颐和园的长廊里，她抚摸着那些精美的彩绘，说"你妈最喜欢这种花样了"。
吴扶桑都会让人拍下了奶奶在每一个景点的样子。老人起初有些拘谨，后来也会主动摆姿势，甚至学着年轻人的样子比"耶"。这些照片很快贴满了公寓的墙壁，给这个临时的小家增添了几分生气。
开学前一天晚上，吴扶桑买了个小蛋糕回来。奶奶正在整理照片，把每一张都仔细地夹进相册。
"明天就报到了，"吴扶桑切着蛋糕，"我带你去看我的宿舍。"
奶奶接过蛋糕，却没有吃。她望着窗外的夜色，沉默了很久。
"桑儿，"她终于开口，"奶奶想回家了。"
吴扶桑的手停在半空。
"你妈的坟得有人打理。还有你爷爷"奶奶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你在这儿好好的，奶奶就放心了。"
吴扶桑想说很多话，说学校附近有老年活动中心，她可以交朋友；说他可以勤工俭学，养活两个人，但看着奶奶平静的眼神，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第二天，他送奶奶去火车站。站台上，老人整了整他的衣领，像他小时候上学前做的那样。
"好好读书，"她拍拍孙子的脸，"别惦记家里。"
火车鸣笛的声音刺痛耳膜。吴扶桑站在月台上，看着奶奶瘦小的身影消失在车厢里。他突然想起小时候第一次去县城上学，妈妈也是这样站在村口送他。那时候他不懂离别的滋味，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回到空荡荡的公寓，吴扶桑坐在床边发呆。墙上的照片上，那是奶奶在长城上的笑脸。他轻轻抚摸着照片，突然发现相框后面夹着一张存折。翻开一看，里面是家里剩下的全部积蓄，奶奶一分没动，全都留给了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