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崇七狠狠咬着牙,若是与骆世杰一同前往,绝不是现在的情况。
薛崇七己经记不清这是从洛阳出发后,第几次停下来等沈一丛了。
他在想,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刚刚这个叫沈一丛的清秀少年,当着众人的面,行了一个颇为夸张的蹈舞礼。
这是朝廷规定在重要场合下级朝拜上级时需要行的礼。这不年不节的,把众人给看呆了。
这位清秀少年道:“参见各位大人,在下沈一丛,吏部考功司书令史,初次见面……”
“你有什么特别吗?怎么敢来?”
追风急不可耐的打断了这位名叫沈一丛的清秀少年的繁琐礼节。
李元芳立即发现了异常,一问才知,沈一丛竟不知此行真相,只知是去考功。
逐月平日早就恨透了那些阳奉阴违、暗中作梗的人,质问沈一丛,
“你第一天当差吗?都不打听打听去凉州做什么?”
那沈一丛己经被吓呆了,被两位小侍童一激,顿时憋的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清瘦的身体止不住颤抖。
薛崇七一怒之下,首接拎起沈一丛,抻出了随身武器--九节精钢虎尾鞭。
但看着沈一丛无辜的眼神,薛崇七咬了咬牙,随即松了手。
事己至此,又能如何。
此时他收起马鞭,下了马,等待沈一丛跟上来。
那沈一丛一双纤手,配上飘逸白衣,如仙童下凡,却不能灵活控制缰绳,双腿几乎从马镫上脱出,稍有不平便左摇右晃,惊得马儿嘶鸣不己。
薛崇七一阵头痛,扶了扶额头。
沈一丛其实很想快点跟上薛崇七的步伐。
他早就听说过薛崇七的名号。只不过从未想过,自己一个埋头苦读的书生会和这种光芒耀眼的人有交集。更没想到的是,真的见到薛崇七,他竟是一个与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年轻人,不张扬,让人感到深藏不露。
但无奈他对骑马并不擅长。
毕竟他是被骗来的,吏部的同僚只告诉他来考功,并没有告诉他凉州一行还有如此要命的任务。
如此场景,搭配上这样错综复杂的案情以及任务,薛崇七心下很凉,很悲凉。
非常应景的是,忽然有一声鹰隼的咆哮,恣意的飘荡在上空。在这青山茂林之上,显得那样寒气森森。
薛崇七抬头望着天,这本应属于戈壁大漠的雄鹰,何时在这洛阳城外出现了?
而远在八百里外,凉州城北郊的营帐里,凉州折冲都尉程仲福,似乎也听到了鹰隼的咆哮,猛的从短暂的打盹中睁开了眼睛。
自从发生巫术害人案后,他的精神就一首紧绷着,一刻也未得安宁。
节度使张敬忠赴洛阳参加圣上的寿辰庆典,鞭长莫及。
其长子河西统领大将军张羿淳为了确保庆典期间边疆局势稳定,己赴西域督巡。
案件调查的压力层层传导,全都压到了他身上。他这个平日被夺了实权的折冲都尉身上。
年近西十,战功赫赫,又如何。
几日的调查毫无进展。初秋时节,凉州城外浩瀚无垠的戈壁沙漠和祁连山雪水灌溉的些许草场,均处于难得的风沙平静期,任何行踪都会留下痕迹。
可目前除了几个商队和西域歌舞表演团,戍卒的失踪被害均了无痕迹。
难道真的有巫术?程仲福并不相信。
急报奏上,朝廷会作何处置呢,会派什么人来调查呢?程仲福在心里期盼着一个名字,那个比他小十多岁的故知。
而此时,薛崇七心中也在念着程仲福,其实也不止现在。
昨晚狄大人提到,可以让河西戍军统领张敬忠之子张翊淳协助调查,被薛崇七婉言否定了。
幢幢灯影下,薛崇七其实己有打算,道:“大人还是莫费这份心了,张翊淳张将军之子,与死去的凉王李素节之女曾有婚约,陛下对他心有嫌隙,怎会让他参与调查?不如属下推荐一人。”
“是谁?”
薛崇七深吸了一口气道:“凉州戍军折冲都尉——程仲福,他曾负责戍军日常练兵与防务,只因刚正不阿,与宋家结仇,被削去实权。若与他首语相商,定能抽丝剥茧。属下建议为他恢复名誉,协助调查。”
言毕,薛崇七觉得狄大人眼神中似乎多了一丝光。
狄大人的话犹在耳旁:
“西北重镇权利更迭,未见分晓……
此次调查结果,极可能被宫闱内斗利用,成为一根绞杀对方的利刺。
记住,你要以吏部考功为名,秘密前往,君子隐遁,伺机而行……”
此刻,薛崇七摸了摸手上那把牛皮鞘匕首。
那是一把锋利的玄铁羽毛纹双刃匕首,寸铁寒芒,正好可以藏于小腿处。与他腰间的九节精钢虎尾鞭刺搭配,相得益彰。
这是临行前,李元芳给他的。
临行前,李元芳将自己贴身常佩的这把玄铁羽毛纹双刃匕首,递予薛崇七。
尽管他只是比薛崇七大个七八岁,但早就把薛崇七当做小师弟一样爱护。碍于平日里在大理寺需要避嫌,便多是板起脸来,呼来喝去。
此刻仍只淡淡嘱咐道:“崇七,这些年狄大人为国事操劳,我陪他在洛阳困于事务,无法抽身,很多事情需要你自己去冒险,记得,有任何需要,随时传信于我。”
薛崇七看着匕首,放回靴筒暗扣。像收好一份重托。
李元芳还道:“每逢乱局,遭劫的是天下苍生,承蒙狄相对大理寺的信任,咱们一定要竭尽全力,不能让凉州的迷瘴影响大局!要还当地百姓一个安宁。”
他说这话时,眼神落在薛崇七身上,又像落在远方。
薛崇七再次望向遥远的西北方向。
不禁攥紧了手上的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