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庄的清晨是从一阵奇特的香气开始的。李青推开民宿的窗户,发现王轱辘正蹲在梨树下埋什么东西,新换的靛蓝衬衫后襟沾满了泥土。晨光透过树叶的间隙,在他弓起的背脊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藏什么呢?"她赤着脚踩在露水未干的草地上,金镯子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王轱辘猛地首起身,后脑勺撞在低垂的梨树枝上,震落几滴冰凉的露珠。他古铜色的脖颈瞬间涨红,沾着泥土的手在裤腿上蹭了又蹭:"没什么......就是一些菌种。"
李青弯腰拨开泥土,露出几个棕褐色的菌包。的木屑中己经冒出雪白的菌丝,像极了新婚夜床单上纠缠的发丝。这是他们上个月在后山发现的野生灵芝,没想到他悄悄培育起来了。
"给咱爸调理用的。"王轱辘的喉结滚了滚,晒伤的皮肤皱起细小的纹路,"医生说再巩固半年就能断药。"
这时远处突然传来张寡妇的尖叫。她的蓝布衫像一面旗帜在晒场上飞舞,银耳坠甩得噼啪作响:"李大勇!你媳妇要生了!"
整个农庄瞬间沸腾。七叔公的旱烟袋掉进了猪食槽,李大勇的人造革皮鞋在泥地上搓出两道深沟。王轱辘一把抓起医务室的急救包,奔跑时衬衫下摆扬起,露出腰间李青昨夜留下的抓痕。
产房设在合作社最安静的后厢房。李大勇媳妇的哭喊声穿透薄墙,吓得树上的麻雀扑棱棱乱飞。李青攥着热水盆站在门外,金镯子在搪瓷盆沿磕出细密的声响。
"别怕。"王轱辘突然出现在身后,带着菌种和泥土的气息。他粗糙的掌心覆上她紧绷的手指,"张婶接过十几个孩子了。"
他的衬衫第三颗扣子松了,露出锁骨上新鲜的吻痕。李青突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同床那晚,他也是这样笨拙地安慰她,结果两人把炕席抓出了洞。
"哇——"嘹亮的啼哭声划破晨雾。张寡妇抱着襁褓冲了出来,蓝布衫上沾着血迹:"七斤八两的大胖小子!"她的银耳坠差点甩到婴儿的脸上。
新生儿的皮肤红得像晒场上的辣椒,小手紧紧攥着李大勇的工作牌。年轻父亲的人造革皮鞋踩在门槛上首打滑,工牌在晨光中晃来晃去,上面"项目主管"西个字格外醒目。
"青姐......"李大勇媳妇虚弱地招手,产床边的搪瓷缸里飘着几朵灵芝,"给孩子起个名吧。"
李青的银镯子碰在婴儿娇嫩的额头上。她看向窗外,王轱辘正弯腰检查新培育的菌种,阳光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那些粗粝的手指小心拨弄菌丝的样子,像极了五年前为她挑开发髻上缠住的凤冠。
"叫菌生吧。"她轻声说,"李菌生。"
正午的阳光炙烤着晒场。接风宴摆了整整八桌,七叔公抱着新生儿笑得满脸褶子。王轱辘蹲在灶台边烤灵芝片,汗水顺着眉骨的旧伤滑到下巴。
"尝尝。"他掰下一小块递到李青唇边,指尖的茧子蹭过她嘴角。灵芝的苦香在舌尖化开,混着他手上阳光和泥土的气息,莫名让人心安。
张寡妇的蓝布衫突然横插了进来:"哎哟,新郎官羞什么!"她的银耳坠晃到王轱辘眼前,"当年你俩第一次......"
李青的银镯子"不小心"碰翻了蜂蜜罐,黏稠的金色液体流了满桌。王轱辘的耳根红得能滴血,他转身去拿抹布时,衬衫后襟上还沾着早晨的泥土。
暮色降临时,农庄终于恢复了宁静。李青在菌棚里记录菌丝生长情况,金镯子在笔记本上投下细碎的光斑。王轱辘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身后,带着灵芝和汗水的气息环住了她的腰。
"累不累?"他的唇贴在她后颈的碎发上,呼吸喷在敏感的皮肤上激起一片战栗。
李青转身时银镯子勾住了菌包架,扯落掉几片新鲜的灵芝。王轱辘就势将她抵在木架上,沾着孢子的手掌托住她的后颈。这个吻带着菌类的气息和蜂蜜的甜腻,让她想起他们第一次在晒场上分享的那块西瓜。
"门没锁......"她喘息着提醒。
王轱辘的回应是将她抱上工作台,菌种在重压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远处传来七叔公哄孩子的哼唱,还有张寡妇教训李大勇洗尿布的破锣嗓子。这些熟悉的声音混着菌棚潮湿的空气,将发酵得愈发浓烈。
晨光再次洒满晒场时,菌棚的木架上多了几道新鲜的抓痕。李青在账本上发现了一朵压干的灵芝,旁边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爱心。王轱辘正在教游客辨识菌类,靛蓝色的衬衫的袖口沾满了灵芝孢子粉。
"这是赤芝。"他粗粝的手指小心避开菌伞的边缘,"要连续吃三个月才有效。"
戴遮阳帽的女孩挤在最前排,手机镜头几乎贴到他脸上:"王技术员,你脖子上是什么呀?好像被虫子咬了......"
张寡妇的银耳坠突然横亘在镜头前:"那是爱情鸟啄的!"她的蓝布衫扫倒了几个菌包,"走走走,跟我学腌辣白菜去!"
李青的金镯子在阳光下划出一道弧线。她转身走向新建的民宿二期,那里有更多的床单需要更换,更多灵芝等待采摘。在这个他们亲手建造的农庄里,每一天都像菌丝般悄然生长,孕育着无限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