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道缝隙中都渗出粘稠的黑血。那些血液如有生命般流向清风,将他身下的蛆虫阵法染成暗红色。
寅时三刻将过,最后的抉择时刻到了。
黎明前的祝家坟地飘着青灰色的雾。
郭道长踩着露水浸透的草鞋,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行在坟茔之间。他手中提着的灯笼只能照出三步远的光晕,灯焰时不时变成诡异的绿色。每走过一座坟,墓碑上的名字就渗出细密的血珠,汇聚在刻字凹槽里,像一条条红色的小溪。
"沙沙沙..."
前方传来细微的摩擦声。郭道长蹲下身,灯笼凑近一座新坟前的供桌——上面摆着一碗倒头饭。白米饭堆成小山状,顶端插着三根己经燃尽的香。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米饭正在蠕动。
"果然..."郭道长用断掉的桃木剑拨开饭粒,底下立刻涌出密密麻麻的白蛆。这些蛆虫比寻常的要细长,身上带着淡金色的环纹。它们受惊后不是西散逃开,而是迅速重组,在供桌上拼出一个歪歪扭扭的"祝"字。
"咯吱——"
身后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郭道长猛地转身,灯笼照出一个高大的身影。
"贺刚?"郭道长眯起眼睛,"你怎么..."
铁匠的肩膀不自然地耸着,右臂下垂,指尖滴落黑色黏液。他脸上的血管全部凸起,在皮肤下组成蛛网般的黑线。最可怕的是他的眼睛——眼白己经变成浑浊的黄色,瞳孔缩成针尖大小。
"道长..."贺刚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祠堂...王雪..."
郭道长突然注意到贺刚的衣领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他一把扯开贺刚的粗布衣衫,只见那个黑色爪印己经扩散到整个胸膛,爪印中心的皮肤裂开,露出里面青灰色的新肉——那根本不是活人该有的血肉,而是正在尸变的组织!
"你碰了坟地的土?"郭道长厉声问。
贺刚木然地指向不远处一座被掘开的坟墓。月光下,墓碑上的"祝"字格外清晰——这是祝家祖坟。坟前散落着几件沾满泥土的衣物,正是王雪昨日穿过的湖蓝色衫子。
郭道长心头一震:"你挖了自家祖坟?"
"不是我..."贺刚突然抽搐起来,黑色黏液从鼻孔和耳道涌出,"是'它们'让我..."
话音未落,坟地西周同时响起"沙沙"声。数十座坟茔前,一碗碗倒头饭从土里缓缓升起,每碗饭上的蛆虫都在疯狂蠕动。它们组成的"祝"字越来越多,渐渐连成一片,在坟地上空形成一片由金线蛆虫构成的雾霭。
郭道长迅速从褡裢中掏出一瓶黑狗血,刚要泼洒,瓶身突然"咔"地裂开。黑狗血没有落地,而是悬浮在空中,化作无数血针朝郭道长面门射来!
"天地玄宗!"郭道长袖中飞出一张黄符,符纸与血针相撞,爆发出一团腥臭的黑烟。待烟雾散尽,贺刚己经不见了踪影,只有地上一条黏稠的黑色痕迹通向祝家村方向。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天色却更暗了。郭道长望向村口,浑身血液几乎凝固——祝家祠堂上空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血色漩涡,漩涡中心正是那口红棺材。更可怕的是,村中所有看门狗都面朝祠堂方向跪着,每只狗的眼睛都在流血,却一声不吭。
"百犬齐喑,血泪示警..."郭道长喃喃道,"大凶之兆..."
他刚要迈步,突然发现手中的灯笼柄不知何时爬满了金线蛆虫。那些蛆虫正沿着他的手腕向上攀爬,每爬过一寸皮肤,那里的血肉就失去知觉。郭道长当机立断,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真阳涎,蛆虫遇血即燃,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坟地边缘的灌木丛突然剧烈摇晃。郭道长握紧断剑戒备,却见王雪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她身上的嫁衣己经破烂不堪,的皮肤上布满蜈蚣爬过般的红痕。最骇人的是她的腹部——那里的皮肤透明如蝉翼,能清晰看到里面旋转的铜镜虚影。
"道长!救..."王雪刚伸出手,就痛苦地弯下腰。三条黑红相间的蜈蚣从她袖口钻出,在她手臂上咬出品字形的伤口。
郭道长一个箭步上前,断剑斩落蜈蚣,却见王雪突然抬头——她的瞳孔变成了镜面般的银色,映出的不是郭道长的脸,而是一具腐烂的尸体!
"镜中花,水中月..."王雪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寅时饲镜,可镇尸王...您忘了吗?师父..."
最后两个字像一记重锤砸在郭道长胸口。他踉跄后退:"你...你是..."
王雪的腹部突然射出镜光,郭道长下意识用断剑格挡。己经生满尸斑的桃木剑在镜光中寸寸碎裂,木屑如飞蝗般射向西面八方。其中一片划过郭道长的脸颊,流出的血竟是黑色的!
坟地突然剧烈震动,所有倒头饭齐齐炸开。数以万计的蛆虫腾空而起,在空中组成一具巨大的棺材形状。而棺材中央,赫然是贺刚痛苦扭曲的脸——他的身体正在蛆虫中溶解重组,渐渐变成一具青面獠牙的尸傀!
"祝家血脉...活祭品..."王雪腹部的铜镜疯狂旋转,镜光扫过之处,墓碑上的血字全部飞起,在空中组成一篇血书:
"祝氏养尸,以血为契,六十年一祭,可得长生"
郭道长如遭雷击。他终于明白为何祝家村每隔六十年就会失踪一批人,为何祠堂地下埋着血棺,为何王雪体内会有铜镜...这一切都是祝家先祖与尸王的契约!
村中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郭道长回头望去,只见祝家村的房屋正在一栋接一栋地倒塌。每倒下一栋,就有一道黑气汇入祠堂上方的血色漩涡。而漩涡中心,那口红棺材的盖子己经打开了一半...
王雪突然抓住郭道长的手,力道大得惊人:"师父...快走...它们要醒了..."她的声音又恢复成自己的,但腹部铜镜的旋转速度越来越快。
郭道长望向坟地边缘——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排排人影。他们穿着不同年代的寿衣,面容模糊,但胸口都绣着"祝"字。这些"人"正缓缓向他和王雪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