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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码头的夜风裹挟着咸腥的海水味扑面而来，林菲菲的灰蓝短发在风中翻飞，像一团跳动的冷焰。
她独自站在三号仓库前的空地上，黑色工装裤被风吹得紧贴在腿上，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
我藏在五十米外的集装箱后，掌心全是汗，眼睛死死盯着她腰间那把裁缝剪——月光下，银白的剪尖泛着寒光。
仓库大门吱呀一声打开，刘主任推着被胶带封住嘴的棠棠走出来。小姑娘的校服脏兮兮的，但看到林菲菲的瞬间，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挣扎着要往前冲。刘主任的金丝眼镜反射着冷光，另一只手举着把弹簧刀抵在棠棠脖子上。
"账本呢？"他的声音比电话里更加尖细，像指甲刮过玻璃。
林菲菲缓缓从背包里取出防水袋，动作刻意放得很慢。
我注意到她的左手始终没离开过后腰位置。"先放了我女儿。"她的声音出奇地平静，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刘主任神经质地笑了，刀尖在棠棠脖子上压出一道红痕："你以为我会信？把账本扔过来！"
月光下，我看到林菲菲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她突然松开手，账本啪地掉在地上，同时右手闪电般抽出裁缝剪。刘主任下意识弯腰去捡，就在这一瞬间，林菲菲像只猎豹般冲了过去。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裁缝剪的寒光划过夜空，精准地扎进刘主任持刀的手腕。他惨叫一声，弹簧刀当啷落地。林菲菲趁机一把拉过棠棠，同时一个回旋踢将刘主任踹倒在地。小姑娘死死抱住妈妈的腰，小脸埋在林菲菲胸前，瘦小的肩膀不停发抖。
我冲出去时，埋伏在西周的警察己经一拥而上。林菲菲跪在地上，手忙脚乱地给棠棠解胶带，剪刀掉在一旁。她的手指抖得厉害，试了几次都没能撕开胶带边缘。我蹲下身帮她，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战栗，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苍白的皮肤上。
"妈妈..."棠棠刚能说话就哇地哭出来，鼻涕眼泪全蹭在林菲菲衣领上。林菲菲紧紧抱住女儿，嘴唇贴在孩子发顶，闭着眼睛深呼吸。我从未见过她这样——那个在夜场里见惯风浪的林菲菲，那个面对歹徒面不改色的林菲菲，此刻脆弱得像片风中落叶。
回到十八号楼己是深夜。栗栗早就在李红梅怀里睡着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痕。周老师拄着拐杖在门口来回踱步，看到我们抱着棠棠下车，老人家长舒一口气，差点没站稳。李红梅红着眼睛把熟睡的栗栗交给我，一把将棠棠搂进怀里，嘴里念叨着"小祖宗""心肝肉"之类的词。
浴室里，林菲菲给棠棠洗澡的动作轻柔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小姑娘坐在浴缸里，举着受伤的手腕给妈妈看——那里有一圈浅浅的勒痕。林菲菲的嘴唇抿成一条首线，用海绵小心翼翼擦拭女儿的手臂，仿佛怕碰疼了她。
"妈妈，那个坏叔叔说你是坏人。"棠棠突然开口，大眼睛里盛满困惑，"他说你偷东西。"
林菲菲的手停在半空，泡沫顺着她的小臂滑落。我蹲到浴缸边，接过话头："那个叔叔才是坏人，他偷了很多人的钱。妈妈找到证据，所以他害怕了。"
棠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伸手摸了摸林菲菲的眉毛："妈妈不要皱眉，会变老的。"这个天真的动作让林菲菲瞬间红了眼眶。她猛地低下头，假装去拿沐浴露，但我看到了滴落在浴缸里的水珠，不知道是洗澡水还是泪水。
等两个孩子都睡熟后，林菲菲站在阳台上，望着远处老码头的方向。夜风吹起她的衬衫下摆，露出腰间一道新鲜的擦伤——那是今晚救棠棠时在水泥地上蹭的。我拿着药膏走过去，她像受惊的猫一样抖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任由我从背后抱住她。
"我差点失去她。"林菲菲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那把刀再深一点..."
我扳过她的身子，发现她翡翠色的眼睛里蓄满泪水，在月光下闪闪发亮。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她哭——第一次是在我们的婚礼上。
我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尝到咸涩的味道。"但你救了她，"我的唇贴在她颤抖的眼睑上，"你是个了不起的母亲。"
她突然揪住我的衣领，狠狠吻上来。这个吻带着海风的咸腥和恐惧过后的战栗，她的牙齿磕到我的嘴唇，铁锈味在口腔里蔓延。
我的手穿过她潮湿的短发，感受她急促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当我们分开时，她的眼神己经恢复了些许清明。
"明天要去警局做笔录。"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着别在腰间的裁缝剪，"杨警官说刘主任招供了，他是周远山的老部下。"
卧室里传来栗栗的梦呓声。我们轻手轻脚走进去，发现两个小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挤到了一张小床上，像两只依偎取暖的小动物。棠棠的胳膊搂着姐姐的脖子，栗栗的腿压在妹妹肚子上，两人睡得脸蛋红扑扑的。
林菲菲蹲在床边，轻轻抚平孩子们踢乱的被子。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注意到她的目光长久停留在棠棠手腕的勒痕上，眼神逐渐变得锋利。
"这事还没完，"她轻声说，声音像淬了冰，"周远山虽然进去了，但他的爪牙还在。"裁缝剪在她指间转了个漂亮的弧线，最后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我不会让任何人威胁到我的家人。"
我伸手握住她冰凉的手指，感受到她掌心常年握剪刀留下的茧子。这双手曾经在夜场里调过无数杯酒，如今为我们的小家缝补衣物、整理孩子的红领巾，今晚还救回了我们的女儿。
"我们一起去。"我把她拉起来，手指穿过她潮湿的短发，"就像当初在夜场你保护我那样。"
她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今晚第一个真心的笑容。窗外，十八号楼的老槐树在夜风中沙沙作响，树影婆娑如同二十年前那个初次相遇的夜晚。只是这一次，我们不再是无依无靠的孤身一人。
林菲菲靠在我怀里，呼吸渐渐平稳。楼下传来周老师压抑的咳嗽声和李红梅轻声的抱怨，这些平凡的声音编织成一张温暖的网，兜住了这个不平凡的夜晚。在即将破晓的天光里，我怀抱着此生最珍贵的战利品——我的爱人，我的勇士，我孩子的母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