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河对岸的火把连成一条赤链,铁浮屠的重甲在雪地上压出深沟。
夏初瑶数到第三百个火把时,猛地挥手:"放!"
滚木顺着陡坡轰隆隆砸下去,夹杂着磨尖的树干和浸过松油的火团。
惨叫声刺破寒夜,最前面的铁浮屠连人带马被砸进冰面,薄冰裂开蛛网似的纹路,几个西戎兵抱着马头在冰水里扑腾。
"好样的!"夏初瑶拍了拍小猎户的肩,转身往崖下跑。
她早算到慕容轩会派内应,方才在帐中故意说漏了鹰嘴崖的伏兵位置——此刻真正的杀招,在青岚河中游的芦苇荡里。
等她赶到芦苇荡时,赵云的银枪正挑开最后一个黑衣人的喉咙。
那人脖颈上戴着慕容家的玄鸟玉牌,血溅在雪地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是慕容轩的死士。"赵云擦了擦枪尖的血,将夏初瑶往怀里带了带,"他们想烧了咱们的粮草。"他指了指不远处被捆成粽子的几个士兵,"这几个是咱们营里的,收了慕容轩的金子。"
夏初瑶望着那几个低头的士兵,喉头发紧。
其中一个她记得,昨日还帮她搬过药箱。"带回去,审出还有没有同党。"她闭了闭眼,"但别杀,等打完仗,让他们去边境修城墙,用余生赎这把火。"
天刚蒙蒙亮时,总攻的号角响了。
夏初瑶站在高坡上,看着赵云的银枪卫如白色的潮水,卷着北燕的玄鸟旗冲进西戎阵中。
铁浮屠的重甲在枪尖下像纸糊的,血花溅在银甲上,染出朵朵红梅。
慕容轩的帐前旗在乱军中摇晃,他骑着黑马试图突围,却被马将军的玄甲军围了个严实。
孙谋士的羽扇早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抱着脑袋缩在马肚子底下,活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耗子。
"夏初瑶!"慕容轩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不过是个穿越的野丫头,凭什么跟我争?"
夏初瑶拍了拍腰间的玉牌,阳光正好照在"生死与共"西个字上。"凭我知道,这天下不是谁的棋盘。"她翻身下马,走到慕容轩面前,"凭这两国的百姓,要的从来不是谁的江山,是能吃饱饭的日子,是不用把儿子送上战场的春天。"
慕容轩突然狂笑,血沫从嘴角溅出来——他嘴里咬着毒囊。
夏初瑶眼疾手快掐住他的下颌,却只来得及抠出半块碎玉。
那玉上的纹路有些眼熟,像是前日在赵云靴筒里见过的仿制品。
"你输了。"赵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银枪尖挑起慕容轩的冠冕,"但你说得对,这不是结束。"
夏初瑶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东边的天空正翻涌着橘色的朝霞,大夏的玄鸟旗和北燕的白虎旗在风里缠作一团。
雪地上,玄甲军的老卒正给银枪卫的伤兵喂热水,北燕的牧民帮着大夏的伙夫支起了热粥锅。
"等把这些俘虏安顿好,我要去北燕的牧场看看。"她摸了摸冻红的鼻尖,"听说你们那儿的奶豆腐能甜到心里。"
"好。"赵云将自己的斗篷披在她肩上,"但去之前,得先去趟西戎。
狼主的次子昨天派了使者,说要跟咱们谈互市。"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还有,我娘托人带了封信,说她酿了十坛烈酒,就等咱们回去。"
夏初瑶望着远处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突然想起现代办公室里的落地窗。
那时的她总觉得世界是方的,首到穿越到这里,才明白所谓命运,不过是自己一步一步踩出来的路。
风又起了,卷着未化的雪粒子打在脸上。
夏初瑶拉紧斗篷,看着赵云转身去安排俘虏。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照得满地的刀枪剑戟都闪着温柔的光——这一仗他们赢了,但真正的战役,才刚刚开始。
军帐里的炭盆烧得正旺,夏初瑶解下赵云披在她肩上的斗篷,指尖还带着雪后的凉意。
羊皮地图在案几上摊开,马将军正用粗粝的手指点着北燕与大夏交界的商道:"公主,北燕的银枪卫虽退了三十里,但玄甲军的粮草只够支撑半月。
若要谈联盟,总得先把各自要出的力说清楚——咱们出兵力守关,北燕能给什么?"
帐外北风卷着残雪拍在牛皮帘上,赵云的玄色披风还带着寒气,他将茶盏推到夏初瑶手边:"马叔,北燕可以开放三个牧场的羊毛交易。
去年咱们在雁门关截下的商队,光是羊毛就能换三千石粮食。"
"羊毛能当饭吃?"左侧坐着的陈副将把茶盏一磕,"上回北燕说要互市,结果运来的盐巴掺了沙子,绸缎里塞了草屑!
公主,不是末将信不过赵将军,可大夏的百姓被这些虚头巴脑的'联盟'坑怕了!"
帐内的气氛陡然凝固。
夏初瑶望着地图上被红笔圈出的十八处关卡,忽然想起现代公司里的项目会议——那时她作为区域经理,要协调七个部门的利益;如今她要协调的,是两个国家的存亡。
"陈叔,"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汤的苦意漫开,"您记得上个月被北燕牧民救回的那队商队么?"见众人抬头,她接着道:"他们说北燕的牧民自发凑了三十车药材,没要一文钱。
赵将军的银枪卫如今在帮咱们修被战火损毁的粮仓,这是虚的?"
赵云的目光落在她微抿的唇上,喉结动了动。
马将军挠了挠后颈:"公主说的是,可各城的守将都在问,联盟成了之后,咱们大夏的商队能不能进北燕的铁矿?
总不能光让北燕的羊毛赚咱们的钱。"
"铁矿的事,我明日就修书给父王。"赵云指节叩了叩地图上的"云州铁矿","但有个条件——大夏的瓷器得给北燕留三成配额。"
"三成?"陈副将拍案而起,"去年咱们的瓷器在南楚卖疯了,三成够换多少战马?"
"陈叔!"夏初瑶提高声音,指尖重重按在地图的"雁门关"上,"南楚的商路被西戎的马匪截了三个月,您当我不知道?
若联盟成了,北燕的银枪卫能帮咱们清剿马匪;西戎的狼主次子要谈互市,咱们有北燕做后盾,谈条件也硬气。
羊毛换粮食,瓷器换铁矿,这是互利,不是施舍。"
帐内一时寂静。
马将军摸出旱烟袋,火星在暗帐里明灭:"公主说的在理,可底下的兄弟要养家糊口,总得见着实在的好处。"
"所以咱们需要钱。"夏初瑶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启禀公主,大夏首富郑记的郑公子求见,说有要事相商。"
"郑公子?"马将军眯起眼,"那小子去年在扬州开了二十家绸缎庄,连北燕的贵族都穿他的'云纹锦'。"
夏初瑶与赵云对视一眼,她朝亲兵点头:"请他进来。"
掀帘而入的年轻人穿湖蓝暗纹锦袍,腰间挂着和田玉牌,面容清俊却带着商人的精明。
他先朝夏初瑶行了个大礼,又对赵云抱拳:"草民郑明远,见过公主,见过赵将军。"
"郑公子为何事而来?"夏初瑶示意他落座,"可是要谈战时捐粮?"
"非也。"郑明远从袖中取出一卷图纸展开,竟是两国商路的详细标注,"草民听闻公主与赵将军欲建联盟,守护两国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