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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骑在乌骓马上，银枪挑着一面写着"赵"字的红旗，在云落山主道上往来驰骋，枪尖挑落三棵碗口粗的树："鬼面寨的鼠辈！
老子来拆你们的窝了！"
鬼面寨的嘹望哨吹起骨哨。
片刻后，山道上涌出百来号人，个个蒙着青面獠牙的鬼面，举着北燕玄铁刀冲下来——这正是孙谋士拨给他们的"利器"。
与此同时，主道上的"假商队"慢悠悠晃过来：二十辆大车装着"丝绸"，油布下露出几缕茜红；十辆装"药材"的木箱，缝隙里飘出淡淡药香（实则是夏初瑶让厨房熬的艾草水泼上去的）。
"劫！"鬼面寨二当家挥刀，山贼们呼啸着扑向假商队。
他们砍开油布的瞬间全傻了——所谓丝绸是染花的次布，药材箱里全是石头，最上面压着张纸条："谢客官赏脸，真货早走鹰嘴崖啦。"
而此时的鹰嘴崖下，郑公子正攥着缰绳，盯着陡峭的山壁。
十个死士像猿猴般攀在崖壁上，用麻绳拉着商队的马车。
暗卫提前凿出的脚窝还带着新土，吴长老派来的采药人在前面引路："小心这块碎石，去年我滑了一跤......"
正午时分，西境驻军的营帐外，二十车金疮药、五十车粮食稳稳卸下。
守将握着夏初瑶的手首抖："公主，这些药材能救三千伤兵！"
联盟钱庄的刘掌柜冲进议事厅时，夏初瑶正用茶盏温着姜茶。
他举着账本，声音发颤："西境的粮款到了！
南陵的茶商也送了违约金，说要继续跟咱们合作！"
赵云掀帘进来，玄甲上沾着草叶，却笑得像个孩子："鬼面寨的老巢让我掀了半间，他们的粮食、玄铁刀全被我搬回来了——倒是那大当家，在半道茶棚里睡得正香，青雀的人用麻袋套了，现在关在柴房呢。"
夏初瑶将姜茶推给他："可累着了？"
"不累。"赵云喝了口茶，目光灼灼，"倒是慕容轩那小子，怕是要气炸了。"
北燕的行宫里，慕容轩确实气炸了。
他挥袖扫落案上的茶盏，青瓷碎片扎进孙谋士的手背："不是说鬼面寨万无一失？！
商路通了，联盟的银钱又活了！"
孙谋士掏出手帕裹住伤口，眼底泛着阴绿："殿下莫急。
臣昨日派了几个细作混进联盟，他们说......"他压低声音，"夏初瑶的暗卫虽厉害，可联盟里多的是贪财的商人、记仇的旧臣。
若有人传谣言说......公主私吞粮款，赵云通敌北燕......"
慕容轩的手指缓缓着腰间的玉扳指。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山雨欲来前的低吟。
夏初瑶站在营地高处，望着重新热闹起来的商路。
她不知道，此刻营里某个角落，几个戴斗笠的人正凑在一起，压低声音说着什么——风卷着碎语飘过来，隐约有"私吞""通敌"几个字。
她皱了皱眉，转身时正撞进赵云怀里。
他的玄甲还带着阳光的温度，声音却温柔得像春风："想什么呢？"
"没什么。"夏初瑶靠在他肩头，望着渐沉的夕阳，"只是觉得......这平静，怕是要到头了。"
夏初瑶靠在赵云肩头的那刻，营中某处竹篱下，三个戴斗笠的身影正缩成一团。
中间那人摸出块碎银拍在石桌上："马将军前日调了三百石粮去南边，李将军的亲卫昨夜偷偷出了营——这还不够？"左边的斗笠压低些，沙哑着嗓子："再加把火，说马老匹夫吞了粮款，李将军拿北燕密信换了银钱。"
风卷着这些碎语往高处去，夏初瑶的睫毛颤了颤。
她刚要抬头，却听山下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混着粗重的喝骂："放你娘的狗屁！
老子马铁山行得正坐得端，倒是你们北燕人，谁知道肚子里装的什么！"
赵云的手在她腰上一紧，玄甲蹭过她的锦缎裙角。
两人顺着声音奔到议事厅前，正见马将军掀翻了案几，茶盏滚落在李将军脚边。
李将军素日最是讲究的青衫沾了茶渍，额角青筋首跳："马将军口口声声北燕人，可这联盟里哪个不是为了商路？
您若信不过北燕，当初何必签那份和约？"
"和约？"马将军抄起案上的羊皮地图甩过去，"那上面按的是夏初瑶公主的印，不是老子的！
要不是看在公主面上，老子早带着弟兄们回雁门关喝西北风了！"他腰间的虎纹玉佩撞在桌角，发出闷响——那是他战死的儿子留下的，夏初瑶记得，前日他还对着玉佩掉眼泪，说要给儿子挣个太平盛世。
李将军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
他原是北燕边境守将，因不满慕容轩的暴政才投了联盟，此刻被戳中痛处，声音都发颤："我李长歌若通敌，当初就不会放火烧了北燕粮仓！
马将军若真要查，不妨去查查谁的亲卫昨夜去了三十里外的破庙——"
"够了！"夏初瑶拔高声音，裙摆扫过满地狼藉。
她站在两人中间，目光先扫过马将军涨红的脸，又落在李将军颤抖的指尖上，"马叔，您昨日调粮去南边，是为了给受灾的百姓送救命粮，账册我看过，三百石粮分三批运的，押粮的是张统领，他媳妇刚生了娃，您还让厨房送了两只老母鸡。"她转向李将军，"李将军的亲卫昨夜出营，是去接您病重的老母亲，我让暗卫跟着了，老夫人现在在后营医馆，秦大夫正煎着药。"
马将军的粗喘声顿了顿，李将军的手指也松了。
夏初瑶弯腰捡起地上的羊皮地图，那上面用朱砂标着商路关卡，是她和赵云熬了三个夜画的："你们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可有人不知道——"她展开地图，指腹压在"鬼面寨"的标记上，"慕容轩的细作混进来了，他们在传什么？
说我私吞粮款，说赵将军通敌。"她抬眼看向赵云，他正倚在门框上，玄甲在夕阳下泛着暖光，"可赵将军若通敌，怎么会把北燕的粮草布防图给我？
怎么会在商路被劫时，带着三千骑兵连夜冲了鬼面寨？"
赵云走过来，掌心覆住她按在地图上的手："马将军，您儿子战死那天，是我背着他下的战场。
李将军，您烧粮仓那晚，我在城墙上给您打了三盏孔明灯。"他的声音低沉，像敲在青铜上的钟，"我们走到这一步，不是为了争谁是大夏谁是北燕，是为了让商路上的茶商能多赚两吊钱，让边境的孩子能吃上热饭。"
马将军突然转身，用袖子抹了把脸。
李将军蹲下去捡茶盏碎片，指尖被划破了也不觉得："公主，赵将军，是我糊涂。
前日有个卖糖葫芦的老头跟我说那些话，我...我该先找你们的。"
"是孙谋士的人。"夏初瑶从袖中摸出半块染了靛蓝的帕子，那是方才暗卫在竹篱下捡到的——北燕王都的绣娘专绣这种并蒂莲，孙谋士总爱用。
她将帕子拍在桌上，"他们知道你们心里有刺，就往刺上撒盐。
马叔担心北燕人抢了大夏的商路，李将军怕大夏人记着旧仇。
可你们看看——"她指向窗外，商路上的驼队正披着夕阳往营里走，赶驼人哼着大夏的调子，后面跟着北燕的马帮，"他们分得出谁是大夏谁是北燕吗？
他们只知道，商路通了，日子就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