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帷惊棠:太子的小教习

第一百零四章 酥雪融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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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宫帷惊棠:太子的小教习
作者:
修弦者
本章字数:
4700
更新时间:
2025-06-15

鎏金雀铃撞碎了寝殿里凝固的空气,当值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雕花槅扇:

“长公主殿下到——”

萧承瑾攥着密报的指节骤然发白,宣纸上"二皇子与谢明远密会"的朱砂批注在掌心硌出刺痛。

皇帝原本按在龙榻扶手上的手微微蜷起,青玉扳指与鎏金扶手相触,发出细碎的冷响。

檐角垂落的冰棱突然断裂,"啪嗒"坠地的脆响,竟与廊下传来的环佩叮咚诡异地重合。

海棠红的裙裾率先掠过门槛,西十余岁的长公主发间斜簪的粉绢海棠随着步伐剧烈颤动,几欲坠下。

她身上的织锦襦裙用了最鲜亮的茜草红,金线绣就的缠枝莲纹在日光下明灭不定,倒把鬓边零星的白发衬得愈发刺眼。

明明己过不惑之年,眼角眉梢却仍带着少女般的娇憨,连耳坠上晃动的东珠,都跟着她蹦跳的步伐甩出活泼的弧线。

"皇兄!"

人未至声先到,长公主踩着金线绣鞋三步并作两步扑到龙榻前,鬓边珠翠哗啦啦撞作一团,惊得侍奉的宫女捧着药碗连连后退。

她纤细的手指一把抓住皇帝的手腕,绣着并蒂莲的帕子擦过龙袍明黄的缎面,绢角还沾着星星点点的桂花蜜渍——显然是来路上偷吃过点心。

"听说你的病这么长时间都不见好,太医院还开了苦药汤?

这群没用的庸医,肯定是天天偷懒!"

说着便要扯开皇帝的袖口查看脉相,倒把廊下候着的太医令吓得脸色煞白。

萧承瑾默默退后半步,看着姑母将帕子胡乱按在皇帝腕间。

春日的阳光穿过她歪斜的珍珠花裙,在青砖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恍惚间竟与记忆碎片中二十年前的某个午后重叠。

那时他还很小,这些记忆都很模糊。

只记得这个姑母挺着个大肚子,明明随时可能进产房,她非要亲自给孩子们绣虎头鞋。

不让她绣,她还生气,可关键是就她那针绣手艺真是谁见了谁摇头......

就在前几年,这个姑母亲手给父皇缝了一件衣服,虽然外表一言难尽,但毕竟是姑母的一片心意,父皇还是很开心,并当场就穿上。

可没想到刚穿上,父皇就感觉到腰间一阵刺痛,还以为遇到了刺客,给父皇和文武百官吓坏了。

后来才知道是姑母缝完衣服后顺手把针插在衣服上了,之后也没再检查,再加上这件衣服她没敢让任何人看,首接由她亲手递给父皇,才闹出这场笑话。

事后父皇也是哭笑不得,但这是自己的亲妹妹,还能怎么办,宠着呗。

但是,谁能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命运便将这场还未见面的阖家欢喜碾成齑粉......

"我的苦命囡囡......"

长公主的声音突然哽咽,方才还咋咋呼呼的语调瞬间染上哭腔。

她攥着皇帝的手骤然收紧,指甲在明黄缎面上掐出月牙痕,

"要是她还在,定会守着舅舅煎药...说不定还能给你绣个避瘟香囊......"

滚烫的泪珠砸在龙袍上,晕开深色的痕迹,像极了案头密报上那些被冷汗洇湿的字迹。

寝殿陷入死寂,唯有长公主抽噎的声音在梁柱间回荡。

萧承瑾望着姑母剧烈起伏的后背,想起暗卫呈递的卷宗:

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驸马听信术士"双生克嗣"的谗言,竟令下人将尚在襁褓的女婴除掉,好在下人心善,只是将女婴放入桐木盆,任其顺流而下。

待姑母从产褥热中惊醒,只见到空荡荡的摇篮和窗棂上摇晃的虎头鞋。

盛怒之下,她斩断三千青丝,在金銮殿上当众撕碎和离书,从此成了京城里最"疯癫"的贵女。

"皇妹莫要伤心。"

皇帝苍白的脸上挤出一抹笑,枯枝般的手指颤巍巍指向案头的朱漆食盒,

"皇后知道你爱吃玫瑰茯苓糕,特意让御膳房蒸了三屉。"

鎏金食盒开启的瞬间,甜香混着玫瑰花瓣的芬芳扑面而来,晶莹剔透的糕点上撒着雪白的糖霜,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长公主抽着鼻子捏起一块,泪珠却仍大颗大颗掉进糕点上的红梅印里:

"可我的囡囡......说不定在外面挨饿受冻......"

话音未落,咬下的半块糕点突然让她瞪大了眼睛。

甜糯的滋味在舌尖散开的刹那,哭诉声戛然而止,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

"这......这比去年的更好吃!"

腮帮子鼓成圆团,嘴角沾着的糖霜随着咀嚼微微颤动,活像偷食松果的小松鼠。

萧承瑾望着姑母沾满糖霜的指尖,紧绷的脊背悄然放松。

晨光穿过她鬓边歪斜的绢花,在青砖上投下摇晃的光斑,将方才剑拔弩张的气氛晕染得支离破碎。

谁能想到,在这满是密报与朱批的寝殿里,能看见一位年逾不惑的长公主,像孩童般用绣着金线的袖口胡乱擦嘴,还不忘踮脚去够食盒里最后一块糕点。

"慢点吃,当心噎着。"

皇帝笑着抽出帕子要替她擦嘴角,却被长公主灵巧躲开。

她举着糕点蹦到窗边,阳光勾勒出她发间歪斜的珍珠花胜,倒把那些沉重的过往都镀上了层虚幻的金边。

"皇兄你瞧!"

她突然指着檐角融雪,

"冰棱化了,春天真的来了!

囡囡说不定正躲在哪朵花后头,等我去寻她呢!"

萧承瑾望着姑母发亮的眼睛,突然想起前日暗卫回报,说她又雇了百十个流民沿河寻女,连鞋底都磨穿了三双。

世人皆笑她痴傻,可谁又敢说,这份近乎执拗的天真,不是深宫里最珍贵的东西?

当他与皇帝在密报与权术间周旋时,姑母仍固执地相信,那个消失在洪流里的婴孩,会握着她绣的虎头鞋,在某个春暖花开的日子归来。

鎏金雀铃再度轻响,长公主捧着食盒蹦跳着要去坤宁宫找皇后道谢,裙裾扫过萧承瑾的蟒袍下摆,带起一阵清甜的玫瑰香。

皇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苍白的脸上浮起久违的笑意:

"你姑母啊,这辈子就这点'傻气'没改。"

他的手指无意识着龙榻扶手,

"可有时候朕倒羡慕她,至少还能为一件事,疯魔般地执着着......"

萧承瑾望着案头重新变得平整的密报,二皇子与谢家的密会记录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方才被糕点甜香驱散的寒意,又顺着青砖缝隙爬上脊背。

原来这深宫里,有人在权谋里沉浮,有人在执念中坚守,而更多的故事,都藏在鎏金雀铃的每一次摇晃里,随着融雪渗入宫墙,化作千年未改的春去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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