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明白的意外哲学

第14章 条约签署仪式上的“意外插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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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李大明白的意外哲学
作者:
蝶艳玉飞
本章字数:
6506
更新时间:
2025-05-14

李大明白几乎是以一种筹备“维也纳和会”的虔诚与郑重,来组织这场旨在为“和谐里”社区广场舞界带来“永久和平”的《谅解备忘录》签署仪式的。他坚信,一个具有足够“仪式感”的开端,是确保条约神圣性与约束力的必要前提。

为此,他特地向钱主任申请,借用了社区活动中心那间平日里只在“重要节日”或“上级领导视察”时才会启用的、相对最“气派”的小会议室。他还从自己微薄的津贴里,抠出几块钱,买了一块红色的绒布(他原本想买天鹅绒,但预算严重不足),铺在长条会议桌上,试图营造一种“国际签约现场”的庄严氛围。

桌子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份凝聚了他无数心血的《和谐里社区中心广场公共空间使用暨声环境友好协商谅解备忘录(草案)——兼论“夕阳红”与“凤凰传奇”两大文艺团体睦邻友好及互不侵犯原则之构建》。旁边,是两支崭新的、笔尖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英雄牌钢笔,以及一瓶深蓝色的、象征着“理性与和平”的墨水。

会议室的墙上,李大明白还亲手用毛笔书写了一条横幅,上书八个遒劲有力(在他自己看来)的大字:“公平公正公开,和谐友爱互助”。他觉得,这八个字,完美地概括了他这份“和平条约”的核心精神。

一切准备就绪,只待两位“缔约方”的最高代表——王姐和刘姐——驾临。

不多时,王姐率先抵达。她今天特意换上了一套崭新的、颜色比平时那件玫红色更深一度、也更显“庄重”的紫红色运动套装,头发也精心打理过,甚至还破天荒地化了个淡妆,显然对这次“签约仪式”给予了高度重视(或者说,高度警惕)。

紧随其后的是刘姐。她依旧是一身旗袍,但款式比平日里更显典雅,颜色也选了沉稳的墨绿色,上面用金线绣着几只欲飞的凤凰,与她“凤凰传奇”的名号倒是相得益彰。她的脸上,也带着一种与平日里在广场上争奇斗艳时截然不同的、略带矜持的严肃表情。

钱主任作为“特邀见证人”,也端着他的万年搪瓷杯,不紧不慢地踱了进来,在会议桌的一端坐下,摆出了一副“我只负责喝茶看报,其他概不参与”的超然姿态。

而年轻的Vlogger小美,则像一只嗅觉敏锐的战地记者,早己在会议室的角落里架好了她的手机(用一个迷你三脚架固定着),准备全程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她甚至还在自己的首播间里打出了预告:“独家首击!和谐里社区广场舞‘世纪大和解’签约现场!是和平的曙光还是新一轮战争的序曲?敬请期待!”

李大明白清了清嗓子,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他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历史的转折点上。

“尊敬的王姐,尊敬的刘姐,尊敬的钱主任,以及……呃,媒体朋友小美同志,”李大明白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沉稳而富有磁性,像一位经验丰富的国际调停官,“今天,我们欢聚一堂,共同见证一个具有里程碑意义的时刻。经过我们多方友好协商和不懈努力,一份旨在从根本上解决我社区广场舞活动所面临之挑战,构建和谐、有序、可持续发展之广场文化新生态的纲领性文件——《和谐里社区中心广场公共空间使用暨声环境友好协商谅解备忘录(草案)》,终于……呼之欲出!”

他顿了顿,目光庄严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除了正在专心研究报纸中缝广告的钱主任),然后继续用一种近乎布道般的语调说道:“这份备忘录,它凝聚了我们对和谐社区的共同向往,体现了对各方合理诉求的充分尊重,更闪耀着理性、公平与妥协的智慧光芒!我相信,只要我们本着精诚合作、互谅互让的精神,严格遵守并认真履行备忘录的各项条款,那么,我们‘和谐里’社区的广场舞事业,必将迎来一个更加光明、更加美好的未来!”

一番慷慨激昂的“祝酒词”(虽然桌上并没有酒)之后,李大明白郑重地将那份厚厚的“备忘录”推向王姐和刘姐,并将两支钢笔分别递给她们:“现在,我恳请两位队长,在这份象征着和平与友谊的文件上,签下你们的名字。让我们共同开启‘和谐里’社区广场舞的新篇章!”

王姐和刘姐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她们接过钢笔,却没有立刻下笔,而是不约而同地,开始一页一页地翻阅起那份条款细致到令人发指的“备忘录”。

会议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和钱主任偶尔呷茶时发出的轻微声响。小美的手机镜头,忠实地记录着这“暴风雨前的宁静”。

突然,王姐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指着备忘录中关于“合理音量上限”的那一条款,大声问道:“小李同志,你这个‘不得超过70分贝之阈值’是啥意思?70分贝是多大声?我怎么知道我那音响开到多大是70分贝?你这标准也太……太不接地气了吧?我们跳舞,要的就是那股劲儿!声音小了,没气势,还怎么跳?”

“就是!”刘姐也立刻找到了“共鸣点”,“而且,你这个‘距离音源五米处测量’也不科学!我们跳舞的时候,队员有远有近,难道还要每个人都跑到五米外去听听声音够不够大?再说了,万一那天刮大风呢?声音不就吹跑了?这标准根本没法执行!”

李大明白没想到,在最关键的“临门一脚”时刻,竟然会在“音量”这个老问题上再次卡壳。他试图解释说,70分贝是一个相对科学的、既能保证舞蹈效果又能兼顾周边居民感受的参考值,而且他还会提供分贝仪供大家日常监测。

然而,他的解释,并没有平息两位大妈的疑虑,反而引发了她们对其他条款的“连锁性质疑”。

“还有这个‘非军事化缓冲带’,”王姐指着图纸上的那条灰色地带,“凭啥要三米宽啊?一米五不行吗?我们多占一米五,就能多站好几个队员呢!你这是浪费公共空间!”

“对啊!而且这个‘分时段轮流管辖制’也不公平!”刘姐也加入了“批判”的行列,“凭啥周一三五傍晚是她们‘夕阳红’的黄金时段?我们‘凤凰传奇’的队员也有很多那个时候才有空啊!这明显是偏袒!”

“我偏袒谁了?!”王姐一听这话,火气又上来了,“我们是老牌队伍,按资历也该我们优先!你们‘凤凰传奇’才成立几天啊?就想跟我们平起平坐?!”

“成立时间短怎么了?我们人气旺!我们舞蹈新颖!我们代表了社区广场舞的未来发展方向!”刘姐也毫不示弱。

眼看一场旨在签署“和平条约”的庄严仪式,就要演变成新一轮的“口水大战”,李大明白急得满头大汗。他试图用他那套“解释学原理”来化解双方对条款措辞的“误读”,但两位大妈此刻显然己经听不进任何“高深理论”了。

她们越说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大,甚至开始互相指责对方“心机太深”、“想在条约里埋雷”、“企图通过不平等条约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就在争吵最激烈的时候,王姐一挥手,想要强调自己的某个观点,结果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墨水瓶。那瓶深蓝色的、象征着“理性与和平”的墨水,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在小美看来)抛物线,眼看就要倾洒在那份凝聚了李大明白无数心血的“和平条约”之上!

“小心!”李大明白发出一声惊呼,也顾不上什么“哲学家的矜持”了,一个饿虎扑食,以一种与他平日里文弱形象极不相符的敏捷,堪堪在墨水瓶落地前将其接住!

然而,虽然条约本身幸免于难,但几滴深蓝色的墨点,还是不幸地溅到了王姐和刘姐的手背上,以及……李大明白那件刚洗干净的白衬衫上。

会议室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王姐和刘姐都愣住了,看着手背上的墨点,又看了看李大明白那件被染花了的白衬衫,以及他那副惊魂未定、狼狈不堪的表情,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钱主任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报纸,意味深长地看了看眼前的残局,然后慢悠悠地端起搪瓷杯,说了一句:“小李啊,看来这‘和平’之路,道阻且长啊。墨水都抗议了,我看今天这个字,就先别签了吧?”

李大明白颓然地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差点“殉职”的墨水瓶,心中充满了贝克特式的荒诞感和加缪式的绝望。他精心策划的、充满“仪式感”的“条约签署仪式”,最终还是以这样一种充满了“意外插曲”和“未遂闹剧”的方式,草草收场。

那份本应带来“永久和平”的《谅解备忘录》,依旧静静地躺在桌上,上面多了几点突兀的墨迹,像是在无声地嘲讽着这位年轻哲学家的天真与徒劳。

而“和谐里”社区的广场舞纷争,也因为这场“不成功”的签约仪式,变得更加……悬而未决,也更加令人期待(从小美的角度来看)后续的精彩发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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