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青儿，你真好。”他紧紧握住柳青的手，
“等这件事办完了，也不知道根生叔的病怎么样。如果真的治不好……我们也算是尽力了。”
柳青的心中一震。马向阳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是如果张根生真的治不好，那他们或许就不用回村了。
但柳青很快就冷静下来。虽然马向阳对她很好，但两个人根本不是一路人。她是师范学院的大学生，见过外面的世界，有自己的思想和见识。而马向阳呢？一个连村子都没出过几次的农村青年，除了善良和对她的爱慕，他们之间还能有什么共同语言？或许身体上的吸引是有的，但精神上的契合？那是不可能的。
两个人的认知差距太大了，注定走不到一起。
“向阳哥，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这次出来了，就这样一走了之，会怎么样？”
马向阳愣了一下：“怎么样？咱们找个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啊。”
“我是说翠花姐她们。”柳青的语气有些沉重，
“还有村里其他那些被拐来的女人，如果我们走了，她们怎么办？”
马向阳沉默了一会儿：“青儿，我知道你心善，但是……这种事咱们也管不了啊。自己能逃出来就不错了。”
柳青看着周围飞驰而过的景色，心中想起了赵翠花，想起了李梅梅，想起了那些在村里受苦的姐妹们。
“向阳哥，你知道王大山他们到底做了多少伤天害理的事吗？”柳青转过头看着马向阳，
“你知道那个村庄到底有多黑暗吗？”
马向阳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有些不安地说：“青儿，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大山他们确实不是好人，但是……”
“但是什么？”柳青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向阳哥，你在村里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真的不知道他们在干什么吗？”
马向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说道：“我知道买媳妇这事不对，可是……这在山里很常见啊，别的村也这样。而且青儿，咱们现在不是出来了吗？”
柳青失望地摇摇头。果然，马向阳的认知就是这样。在他看来，人口买卖只是“山里常见”的事，而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恶。
这就是两人差距的体现。她能看到这背后的罪恶和不公，而马向阳只是单纯地想着两个人的小日子。
“向阳哥，如果有机会让那些坏人都受到应有的惩罚，让所有被拐来的女人都重获自由，你愿意吗？”柳青最后试探性地问道。
马向阳愣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青儿，你这话什么意思？惩罚谁？根生叔吗？还是村长？可是……可是他们也没做什么大错事啊。买媳妇这事，村里家家户户都这样，我爹当年也是花钱娶的我娘。你要是这么说，那村里的男人都得受惩罚了？”
他越说越激动：“青儿，我知道你心疼那些女人，我也心疼。但是你不能说村里的男人都是坏人啊！他们只是想要个媳妇，传宗接代，这有什么错？”
柳青听了这话，心中彻底明白了。马向阳根本不认为人口买卖是犯罪，在他看来，这就是正常的婚姻方式。要他支持惩罚这些人，就等于要他跟村里所有的长辈乡亲为敌，推翻他从小就认为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不是他的错，这就是他的局限性。一个从小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人，怎么可能有她这样的觉悟？
“向阳哥，我明白了。”柳青淡淡地说，
“你说得对，咱们确实只是普通老百姓。”
马向阳看到柳青的表情，有些不安地说：“青儿，我不是不想帮她们，我是……我是觉得这就是咱们这里的生活。你想想，根生叔花了两千块钱买你，在他心里，你就是他的媳妇啊。村里人都是这么想的。”
柳青深深地看了马向阳一眼，语气平静地说：“向阳哥，我理解你的想法。”
马向阳听出了她语气中的疏离，心中有些慌乱：“青儿，你别这样。我知道你心善，想帮那些女人。但是咱们好不容易出来了，就过咱们自己的日子不好吗？我会对你好的，比根生叔对你好一百倍。”
柳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看向路边的风景。
两人的世界观差距，在这一刻暴露无遗。对马向阳来说，人口买卖是正常的婚姻方式，村里的男人都是无辜的；对柳青来说，这是必须铲除的罪恶制度。
汽车继续在山路上颠簸着，载着两个怀着不同目标的人，向着县城驶去。
……
白云村里内。
张根生己经三天没有进食了。
他躺在炕上，眼睛首勾勾地盯着枕头旁边那些的食物。一摞金黄的鸡蛋饼，三个白面馒头，在下午的阳光中散发着的香味。
可是他的脖子连动都动不了，更别说够到这些食物了。
这就是柳青给他设计的最残酷的刑罚——让他在美食的香味中慢慢饿死。
“根生！根生！”门外传来李招娣的声音，“我来看看你！”
李招娣推门而入，看到张根生还是老样子躺在炕上，那些食物依然整齐地摆在枕边。
“根生，你媳妇真是太细心了！”李招娣赞叹道，
“这些好吃的放了三天还这么新鲜，一看就是用心做的。而且摆得这么整齐，离你这么近，动动脖子就能吃到，多方便！”
张根生听了这话，眼泪又开始往下流。他拼命想要发出声音，想要告诉李招娣自己根本够不着这些食物，但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你又激动了。”李招娣以为他是被感动的，
“看来你也知道你媳妇对你好，都感动得要哭了。王老二说碰见你媳妇跟向阳那小子一起进城给你找大夫去了。”
“你说说，这世上哪里还能找到这么好的媳妇？为了你的病，连夜就往县城跑，临走前还给你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
她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也不知道你媳妇和向阳什么时候能回来。县城那么远，来回得好几天呢。不过你别担心，有这些好吃的，够你吃好多天的。”
李招娣又在屋里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需要帮忙的地方，才告辞离开：“根生，你好好养病，我明天再来看你。”
张根生目送着李招娣离开，心中的绝望更加深重。
所有人都被柳青那个娘们给骗了！他们都以为她是个善良的婆娘，而他，这个真正的受害者，却只能在痛苦中等死，连向任何人求救的能力都没有！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强烈，屋内的温度也在升高。那些食物在阳光照射下，散发出更加浓郁的香味。
张根生的肚子发出咕咕的响声，这是饥饿的信号。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闻着，然后在绝望中等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