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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历三百二十八年正月，冷宫的青砖缝里渗出刺骨的潮气。顾砚之蜷缩在草席上，听着铁门开启的吱呀声，知道楚月又来了。自从三个月前被囚于此，她每日卯时准会带着鞭子出现，像个被执念驱使的厉鬼。
「顾将军，」楚月的声音混着梅香飘来，却比寒冬更冷，「今日我给你带了份大礼。」她抬手，侍女捧着的漆盘上，摆着半块发霉的炊饼和一碗冰水，「听说苏璃在秘境开了新的药田，你说她会不会想起，曾经在将军府给你熬的红枣粥？」
顾砚之盯着炊饼上的霉斑，突然想起七年前的冬夜，苏璃在西院的小厨房，对着生锈的灶台熬了整夜的粥。那时的她还是个胖子，鼻尖冻得通红，却笑着说：「砚之，喝了这粥，冬天就不冷了。」
鞭子抽在脊背的剧痛拉回现实，楚月的蛇纹鞭在他囚衣上绽开血痕：「怎么？想起她了？」她蹲下身，指尖划过他发间的断簪，「你知道吗？她现在和夜无痕在灵泉花海散步，腕间玉牌比星星还亮。」
顾砚之忽然笑了，笑声惊飞了梁上的寒鸦：「公主殿下，您对着我这个囚徒说这些，不过是想证明，您和我一样，都是被苏璃抛下的人。」他望向石墙上未干的血画，那是今早用指甲刻的苏璃背影，「可您知道吗？她从来没有抛下任何人，是我们自己，把她推得太远。」
楚月的脸色骤变，鞭子狠狠甩向他的脖颈：「住口！你以为装出一副悔悟的样子，就能得到她的怜悯？」鞭梢划破他的耳垂，鲜血滴在石地上，「我父皇的谋反大计，全毁在你和苏璃手里，你以为我会让你痛快地死？」
接下来的半个月，楚月的虐待变本加厉。她命人撤去顾砚之的棉絮，让他在零下二十度的牢房里赤脚踩冰；又故意在他伤口上撒盐，看着他疼得蜷缩却不许哼一声。但最让顾砚之窒息的，是她每日带来的「喜讯」：苏璃在秘境炼制出起死回生丹，夜无痕为她建造了水晶药庐，灵泉蝶会衔来她新绣的帕子。
「顾砚之，你看这帕子，」楚月抖开绣着灵泉纹的锦缎，「是苏璃亲手绣的，送给夜无痕的生辰礼。」她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你知道吗？他们在温泉谷共浴时，夜无痕的掌心就贴着她的灵泉印记，而你，只能在这冷宫里，闻着我鞭子上的血腥气。」
顾砚之盯着帕子上的纹路，突然想起在现代，苏璃曾给他绣过一条围巾，针脚歪歪扭扭，却在暴雨夜为他挡住了所有风寒。现在的他，终于明白，有些温暖，失去了就再也回不来。
正月十五深夜，楚月的鞭子第一次迟到。顾砚之借着月光，用碎瓷片在墙上刻下第 999 幅苏璃的画像，这次她戴着秘境婚礼的头冠，唇角微微上扬。铁门开启时，他听见楚月踉跄的脚步声，带着反常的颤抖。
「顾砚之，」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父皇的尸体在西域被发现了，巫祝说他的心脏被镜灵啃食干净......」她突然揪住他的头发，「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让苏璃用灵泉咒杀了他？」
顾砚之看着她红肿的眼睛，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了恐惧。原来不可一世的昌平公主，也会害怕失去最后的依靠。他忽然想起昌平王谋反那日，在金銮殿上，楚月也是这样死死抓住顾砚之的铠甲，像个无助的孩子。
「公主殿下，」他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您还记得吗？八岁那年，您在御花园摔倒，是苏璃把您扶起来，还给您摘了最红的石榴花。」他指向墙上的血画，「她从来都不恨您，甚至在秘境时，还让我给您带灵泉膏治手腕的伤。」
楚月的鞭子「当啷」落地，眼泪砸在顾砚之的囚衣上：「可我恨她！」她蜷缩在墙角，像个被剥去盔甲的战士，「她什么都有，灵泉、爱情、世人的敬仰，而我只有父皇，现在连他也没了......」
顾砚之望着她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苏璃说过的话：「灵泉教会我，真正的强大，是接纳自己的脆弱。」他挣扎着坐起，用染血的手指在地上画了一朵石榴花：「公主，您还有机会......」
话未说完，楚月突然扑过来，手中握着的不是鞭子，而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我不要机会！我要你和苏璃一样，永远活在痛苦里！」
匕首刺入他腹部的瞬间，顾砚之听见自己胸骨碎裂的声音。但更让他心悸的，是楚月眼中的疯狂 —— 那是他曾经在追逐权势时，镜子里自己的模样。他突然伸手，掐住她的脖颈，像掐断自己最后的执念。
当狱卒冲进牢房时，楚月己经没了气息，顾砚之靠在墙上，望着石墙上未完成的第 1000 幅画，笑了。他知道，这一掐，掐断的不仅是楚月的生命，更是自己与过去的最后一丝联系。
皇帝的圣旨很快下达：顾砚之弑杀公主，罪无可恕，着即终身监禁于天牢最底层，永不得踏出半步。苏璃收到消息时，正在给夜无痕缝制灵泉纹的内衬，玉牌突然发出悲鸣。
「夫人，顾将军......」小翠捧着碎瓷片跪下，上面用鲜血刻着：「璃儿，对不起，这次真的不追了。」
苏璃摸着瓷片上歪扭的字迹，想起在将军府的最后一夜，顾砚之也是这样倔强地别过脸，不愿看她。现在的他，终于学会了放手。她望向秘境的方向，灵泉蝶正在花海中翩翩起舞，带走了最后一丝执念。
天牢最底层，顾砚之摸着石墙上的万幅血画，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他知道，苏璃不会来见他，正如灵泉水不会逆流。但只要想起她在秘境的笑容，想起她腕间的玉牌，就足够了。
「璃儿，」他对着黑暗轻声说，「愿你在灵泉的光芒里，永远不受伤害。」
最后一滴血落在苏璃的画像上，顾砚之闭上了眼。他的掌心，还握着半块从现代带来的玉镯碎片 —— 那是苏璃穿越时，他亲手为她戴上的。原来，有些爱，注定只能藏在记忆里，成为灵泉河畔，最苦涩的一朵花。
雪，又开始下了。天牢的烛火映着满墙的血画，顾砚之的故事，终将在这寒冷的深宫里，画上句点。而苏璃与夜无痕，正带着灵泉的祝福，走向属于他们的，温暖的未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