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行平静地看着林默,仿佛对方的回答,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很好。”
他的声音,像一块敲击在另一块上的冰,没有温度。
“你把那三只乱叫的狗解决了。”
“但放狗咬人的主人,还安然无恙。”
楚天行侧过头,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投向了学校的方向。
“徐超。”
“你应该清楚,他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烫得林默的神经猛地一抽。
他刚刚凝聚起来的决绝,在这一刻,出现了细微的裂痕。
“他……他是老师……”
林默的声音低了下去,眼神里重新浮现出一丝挣扎。
杀死黄涛那样的混混,与对一个身份是老师的人动手,在他尚未完全扭曲的观念里,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那道无形的,名为“师长”的枷锁,依旧沉沉地拷在他的心上。
楚天行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笑出了声。
那笑声很轻,却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林默的耳朵里。
“老师?”
“一个眼睁睁看着你被欺凌,甚至默许、纵容这一切发生的老师?”
“一个把你推入地狱,还想把你母亲也拖下水的刽子手?”
楚天行的声音陡然转冷。
“你都己经杀了三个人了,林默。”
“你的手,己经脏了。”
“现在,你还在跟我计较,下一个要杀的人,是什么身份?”
“还是说……”
楚天行向前踏出一步,居高临下地逼视着他,眼神锐利如刀。
“你就不恨他?”
恨?
这个字,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在林默的心中炸开。
怎么可能不恨!
他想起了徐超在办公室里那副偏袒的嘴脸。
想起了徐超看向他时,那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厌恶。
想起了那句“一个巴掌拍不响”。
黄涛他们是锋利的刀,每一次都捅得他鲜血淋漓。
可徐超,是那个握着刀柄,将刀锋一次又一次送进他身体里的手!
那是一种更深沉,更隐晦,也更令人作呕的恶意!
林默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
他紧紧地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的嫩肉里,刺骨的疼痛,反而让他更加清醒。
犹豫,挣扎,懦弱……
所有残存的,属于过去那个好学生的碎片,在这一刻,被这股翻涌的恨意,彻底碾成了齑粉。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不加掩饰的杀意。
“我恨他。”
这一次,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砸在地上的石头,沉重,且再无转圜的余地。
“这就对了。”
楚天行收回了迫人的气势,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了那种波澜不惊的平静。
“仇恨,是比恐惧更可靠的驱动力。”
“不过,现在还不是对他动手的时候。”
“你的复仇,需要一个更完美的,更有仪式感的舞台。”
楚天行的话锋一转。
“在此之前,你需要先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等会儿跟我走,带你去给你的新宠物,找点合适的食物。”
“还有……它进化所需要的养料。”
食物?
养料?
林默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个名为孽种的怪物,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去……去哪里找?”
楚天行没有隐瞒,用一种谈论天气般随意的口吻,吐出了一个让林默头皮发麻的名字。
“青龙帮。”
“今晚,我们去突袭他们的老巢。”
林默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的大脑,因为这个过于跳跃的讯息,而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青龙帮!
他虽然对外界的事情不怎么关心,但这个盘踞在魔都灰色地带的帮派,其凶名之盛,早己是人尽皆知。
打架斗殴,收保护费,开赌场,放高利贷……
那是一群真正的,活在刀口上的亡命之徒。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楚天行,又看了看自己这副瘦弱的,连一阵风都能吹倒的身体。
就凭他们两个人?
去突袭一个成员上千的黑道帮派?
这不是去送死,这是赶着去投胎。
“就……就我们两个人?”
林默的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控制不住地打着颤。
他觉得楚天行一定是疯了。
或者,他也跟着一起疯了。
“当然不是。”
楚天行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是我们两个人……”
他顿了顿,缓缓抬起手,对着面前的空气,轻轻一挥。
“……加上成千上万个,我的孩子。”
话音落下的瞬间。
楚天行面前的空间,毫无征兆地,像一块投入石子的水面,荡漾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
紧接着,一道漆黑的裂隙,在客厅的正中央,被硬生生地撕开。
那不是一道门,更像是一道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狰狞的伤口。
裂隙的另一端,是一片暗紫色的,光怪陆离的诡异世界。
一股混杂着硫磺与金属腥气的,冰冷的气息,从裂隙中渗透出来,让客厅的温度都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林默瞪大了眼睛,不受控制地,向那道裂隙的深处望去。
一开始,他只看到无边无际的,暗紫色的菌毯,以及那仿佛巨兽呼吸般,低沉而压抑的嗡鸣。
但很快,他的瞳孔,就收缩到了极致。
他看到了。
就在那片紫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地面上。
站着。
密密麻麻。
无穷无尽。
那是一支军队。
一支由纯粹的杀戮与噩梦构成的军队!
通体漆黑的,形态各异的异形战士。
体型稍小,行动更加敏捷的异形信使。
甚至在军队的最深处,他还能看到几尊体型庞大如小山,头冠狰狞如刀锋的禁卫异形。
它们一动不动地站着,整齐划一,排列成一个个森然的方阵,像一尊尊从地狱深处召唤而来的死亡雕塑。
没有嘶吼,没有混乱。
只有死寂。
一种令人灵魂都为之冻结的,绝对的,冰冷的死寂。
那光滑的头颅,那锋利的尾刃,那闪烁着寒光的利爪,那从嘴角滴落的,具有强酸性的粘液……
每一个细节,都在向林默展示着它们是何等完美的杀戮兵器。
这不是一群野兽。
这是一支纪律严明,令行禁止的,真正的军队!
林默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整个世界观,在这一刻,被眼前这超乎想象的,充满暴力美学的恐怖景象,冲击得支离破碎。
他终于明白,楚天行那份从容与自信,究竟从何而来。
就在这片震撼到极致的死寂中,楚天行平静的声音,缓缓响起,为这场盛大的登场,画上了句点。
“现在,你觉得我们两个人,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