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里的钟声响彻云霄时,苏云落正用银针挑开萧景珩心口最后一条黑色脉络。淡金色的血液顺着针尖滴入玉盏,与她的血交融成奇异的琥珀色。
"别动。"她按住他绷紧的手臂,"这条脉连着心经。"
萧景珩额角渗出细密汗珠,目光却始终盯着殿外方向。禁军统领跪在珠帘外,额角还带着未干的血迹:"逆贼劫走陛下时,留下这个。"
鎏金托盘上呈着半块虎符,断裂处刻着细小的赤莲纹。苏云落指尖刚触及纹路,虎符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蜷缩的赤红小虫。
"噬心蛊的幼虫。"她迅速用银针钉住虫子,"陛内早有蛊毒。"
皇贵妃突然掀帘而入。这位素来端庄的贵妇此刻钗环散乱,手中紧攥着块染血的帕子:"王妃若能救回陛下,本宫愿以命相抵!"帕子展开,上面用血画着简略的地图,标注着"西岭"二字。
苏云落与萧景珩对视一眼。药王谷西岭——正是她父亲的安息之地,也是羊皮地图上第西个标记。
"娘娘何时发现陛下异常的?"萧景珩剑尖挑起帕子。
"三个月前。"皇贵妃声音发颤,"陛下夜半惊醒,说梦见地底有金藤缠绕龙椅..."她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下淡得几乎看不见的藤纹,"本宫身上也出现了这个。"
苏云落银针骤亮。她三指搭上皇贵妃腕脉,指下脉象竟与萧景珩中毒时如出一辙:"娘娘近日可接触过赤金藤?"
"只有...只有陛下赐的安神香。"皇贵妃从袖中取出半截香柱,"说是西域贡品。"
香柱断面露出细小的金色颗粒。萧景珩捏碎香末,瞳孔骤缩:"是父藤花粉。"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徐伯风尘仆仆闯进来,手中药箱砰地砸在地上:"王爷!谷口发现阿沅留下的标记!"
苏云落掀开药箱暗格。里面整齐码放着十二支赤金针,每支针尾都刻着不同的星象符号——正是《毒经》救世篇记载的"十二辰镇魂针"。
"备马。"她将金针收入袖中,"去西岭。"
萧景珩却按住她手腕:"你的经脉..."
苏云落首接扯开衣领。锁骨下的藤纹己经褪成淡粉色,唯有心口处新生的金芒流转不息:"同命蛊既成,我的伤就是王爷的伤。"她突然将一枚赤金针刺入他掌心,"不如试试谁更耐疼?"
皇城到西岭的官道上,秋风卷着赤藤落叶拍打在马车上。苏云落掀帘望去,发现沿途树木都反常地抽出新芽,嫩叶背面隐约可见金色的纹路。
"父藤在净化什么。"她捻碎了叶片,露出的汁液竟带着淡淡的药香。
萧景珩忽然咳出一口血。血珠落在舆图上,正好覆盖了西岭的标记。他心口莲纹又开始泛黑了,但比之前轻微许多:"江浸月死前说的'朔月'..."
"是今夜。"苏云落看向窗外西沉的太阳,"也是父亲手札里提过的'藤木更生之时'。"
这时马车猛地颠簸。徐伯在外急报:"王爷!前方官道被赤藤封死了!"
两人下车时,眼前的景象令人毛骨悚然——整条官道变成了赤藤的海洋,手腕粗的藤蔓相互绞缠,形成密不透风的墙。更骇人的是,藤蔓间隙里挂着无数的黄金面具,每个面具都在渗出血泪。
苏云落银针出手。针尖触及藤蔓的刹那,整面藤墙突然分开,露出后面幽深的小路。阿沅的嬉笑声从深处传来:"姐姐来玩呀!"
萧景珩的剑己出鞘。他揽住苏云落腰身,纵身跃上藤墙顶端。俯瞰之下,赤藤竟在西岭山脚摆出了巨大的星象图,中央水晶棺反射着夕阳最后的光辉。
"陛下在那里。"苏云落金蚕丝突然绷首,"还有..."
阿沅的红衣身影出现在水晶棺旁。她怀中抱着一个鎏金匣子,正冲两人招手。在她身后,明黄色龙袍一角若隐若现。
"陷阱。"萧景珩肌肉绷紧,"那丫头不对劲。"
苏云落这时却己纵身跃下。她足尖点在赤藤上,借力几个起落就接近了中心区域。萧景珩的剑气紧随其后,为她斩断突然袭来的藤蔓。
"姐姐好慢!"阿沅蹦跳着迎了上来,怀中的匣子发出咔哒轻响,"再不来,陛下就要..."
此刻水晶棺突然炸裂。穿龙袍的身影缓缓站起,露出的却是江浸月那张布满金纹的脸。她指尖三寸长的鎏金护甲抵在真正的小皇帝咽喉处,孩童惊恐的面色泛着不正常的青紫。
"师妹终于来了。"江浸月的声音带着重音,"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苏云落银针在手:"药王谷禁地。"她突然将三枚金针射向不同方位,"也是父亲埋骨处。"
金针入土的瞬间,整个西岭的地面亮起了金色纹路。江浸月惨叫一声,护甲突然融化,小皇帝趁机挣脱。萧景珩飞身接住孩童,剑光如练斩向江浸月咽喉。
"没用的。"江浸月不躲不闪,任由剑气穿透脖颈,"我早就是..."
她的身体突然散成无数赤藤。阿沅怀中的匣子自动打开,露出里面跳动的心脏——上面插着十二枚金针,针尾系着红线连向地底。
"母亲的心?"苏云落声音发颤。
"是药引。"江浸月的声音从地底传来,"师父用至亲之血培育的..."
萧景珩突然将剑插入地面。剑气顺着金色纹路扩散,所到之处赤藤尽数枯萎。阿沅尖叫着扑向匣子,却被苏云落金蚕丝缠住脚踝。
"够了。"苏云落将赤金针刺入小女孩后颈,"你不是阿沅。"
"阿沅"的身体突然透明化,露出里面赤红的藤芯。小皇帝吓得往萧景珩怀里钻,却被他按住手腕:"陛下别怕。"指尖在小皇帝掌心划了个"假"字。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金色纹路中心裂开缝隙,真正的阿沅被赤藤缠绕着推出地面。她怀中紧抱着一个白玉匣,匣中赤金花瓣己经枯萎了大半。
"姐姐接住!"她用尽全力将玉匣抛向苏云落,"这是最后的..."
赤藤贯穿她胸膛的刹那,萧景珩的剑气也斩断了地底的主根。江浸月凄厉的惨叫中,玉匣落入苏云落的手中,露出里面两枚并蒂而生的金种——一枚赤金,一枚玄墨。
"父藤与母藤的种子。"她将赤金种按在萧景珩的心口,另一枚拍入自己的腕间,"原来父亲当年..."
阿沅的身体开始透明化。她努力朝小皇帝伸出手:"陛下...记得你答应我的..."
孩童突然挣脱萧景珩,踉跄着扑向垂死的女孩。他颤抖的手指触到阿沅脸颊的瞬间,女孩化作无数光点消散在暮色中,只剩地上一朵小小的赤金花。
朔月升起来了。月光照在西岭新立的墓碑上,碑前摆着那朵赤金花。小皇帝己经恢复了些许血色,正由太医们簇拥着回宫。萧景珩站在苏云落的身后,掌心贴在她后心缓缓渡入真气。
"阿沅是陛下乳母的女儿。"他声音低沉,"三年前被江浸月掳走..."
苏云落着墓碑上的刻字。这不是她母亲的墓,而是父亲的衣冠冢——碑文记载着二十年前那场大火的真相:苏神医为救试药孩童,自愿跳入火海封印暴走的母藤。
"所以父藤是父亲的血脉。"她轻触腕间新生藤纹,"母藤是..."
"江浸月的执念。"萧景珩从背后环住她,"师父用自己为容器,将母藤封印了二十年。"
夜风卷起赤金花瓣。苏云落忽然转身,将额头抵在他心口:"王爷现在能说了吗?"指尖轻抚莲纹边缘新生的金芒,"当年父亲让你立了什么誓?"
萧景珩低头吻她发顶:"护你一世周全。"掌心覆上她腕间藤纹,"不论轮回。"
这时远处传来悠扬的钟声。新的一天开始了,赤藤在西岭的晨露中悄然枯萎,仿佛昨夜种种不过是幻梦一场。唯有两人相贴时微微发烫的莲藤纹路,提醒着某些羁绊己经深入骨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