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首先感受到的,是怀中温软的存在。珊瑚宫心海蜷缩着,背脊紧贴着他的胸膛,头枕在他的一条手臂上,呼吸均匀而绵长,仿佛陷入了深沉的睡眠。
她散乱的长发带着淡淡的幽香,有几缕拂过他的下巴,带来细微的痒意。
这片刻的宁静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幻感。
毕云涛下意识地收紧了环在她腰际的手臂,昨夜惊心动魄的记忆碎片瞬间涌入脑海!
那迷离的眼神,滚烫的肌肤,绝望的挣扎,还有自己那近乎嘶吼的誓言……心口猛地一缩。
他小心翼翼地,几乎是屏住呼吸,想要在不惊醒她的前提下,稍微活动一下僵硬的身体。
就在他试图轻轻抽回被枕着的手臂时,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身下的床单。
那一抹刺目的嫣红,如同冰锥般瞬间刺穿了他残留的睡意和模糊的侥幸!
它并非大片晕染,更像是一朵小小的、凄艳的花,绽放在素色的床单上。位置,就在昨夜心海被他压制的地方旁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毕云涛的血液像是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那抹红在视野里无限放大、旋转,带着灼人的温度,烧得他心慌意乱。
“负责”的誓言言犹在耳,此刻却被这抹真实的痕迹赋予了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分量。
昨夜……在极致的混乱和对抗中,在他最终耗尽力气昏睡过去之前……难道……?
巨大的震惊、难以置信的荒谬感,还有深不见底的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猛地低头看向怀中的少女。
她的睡颜如此安宁,长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粉色的发丝柔软地贴在脸颊,与昨夜那个妖娆魅惑、充满侵略性的形象判若两人。
然而,这抹嫣红却像一道无法磨灭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某种残酷的可能性。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他想立刻摇醒她,求证这抹红色的由来,是昨夜激烈挣扎留下的意外擦伤?还是……
那最坏、最不敢想象的结果?可看着她疲惫而平静的睡颜,伸出的手却僵在半空,不敢落下。
万一……万一真的是后者,他该如何面对清醒过来的她?那个冷静睿智、统领海祇岛的现人神巫女?
就在这时,他感觉到臂弯中的人儿,那绵长的呼吸节奏似乎微微变了。
很细微,但毕云涛此刻的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任何风吹草动都清晰无比。
心海纤长的睫毛如同蝶翼般,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毕云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身体僵硬得如同石雕,连呼吸都彻底停滞了。
他紧紧盯着她,仿佛等待着一个最终的审判。
那双紧闭的眼眸,终于缓缓地、带着一丝迷蒙的倦意,睁开了。
初醒的琥珀色瞳孔里还残留着些许未散的氤氲水汽,茫然地眨了眨,似乎还在适应光线和重新掌控身体。
她的眼神先是有些放空,然后,无意识地转动,落在了近在咫尺的毕云涛脸上。
西目相对。
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无数倍。心海眼中的茫然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缓慢凝聚起来的、深不见底的震惊和……
难以置信。
她似乎花了足足几秒钟,才确认眼前这张脸是谁,以及……两人此刻紧紧相拥、姿态亲密的现状。
她猛地低头,目光飞快地扫过自己身上略显凌乱的衣物,然后又猛地抬起眼,正好撞上毕云涛那双写满了复杂情绪——震惊、恐慌、愧疚、担忧——的眼眸。
她的视线没有停留,仿佛被某种不祥的预感牵引着,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机械的僵硬,移向了床单……
那抹刺目的、不容错辨的嫣红,瞬间映入了她的眼帘!
“轰——!”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珊瑚宫心海的脑海里炸开了。她所有的动作都凝固了。
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眼睛,瞳孔在瞬间收缩到了极致,如同遭遇了最恐怖的海渊风暴。震惊、羞愤、茫然、恐慌……
无数种激烈到极致的情感如同惊涛骇浪般在她眼中翻涌、碰撞,最终化为一片死寂的空白和无法言喻的绝望。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细微颤抖,脸色在刹那间褪尽所有血色,变得比月光下的珍珠还要惨白。
樱唇微张,似乎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破碎的喘息泄露了她内心山崩地裂般的动荡。
她猛地抬起头,再次死死盯住毕云涛,那双曾如深海般澄澈智慧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汹涌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痛苦漩涡和被巨大冲击震碎后的脆弱。
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质问、崩溃的羞耻,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对昨夜彻底失控的自己的恐惧。
她颤抖着,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破碎的音节,带着海啸般的绝望和最后一丝挣扎的求证:
“你……看见了?”
声音轻若蚊蚋,却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毕云涛心上。
那抹嫣红,成了横亘在两人之间,一道触目惊心、亟待解答的血色谜题,也预示着风暴才刚刚开始。
“你……看见了?”
那轻飘飘的三个字,裹挟着海渊般沉重的绝望和羞耻,狠狠砸在毕云涛的心上,让他几乎窒息。
他看到了,那抹刺目的嫣红像烙印一样刻在他的视网膜上,也像一把冰冷的匕首,刺穿了两人之间本就摇摇欲坠的信任屏障。
“心海,我…”
毕云涛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砾摩擦,他急切地想解释,想澄清那可能存在的误会,想告诉她昨夜他最终力竭昏睡,并未做出逾越之事,那抹红……或许是挣扎时不知何处留下的擦伤?
但看着她惨白如纸的脸、剧烈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双被巨大痛苦和屈辱彻底淹没、几乎失去焦距的眼眸,所有辩解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显得苍白无力。
此刻任何言语,在她看来都可能是狡辩或更深的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