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暮

第1章 水杯

“毕业照还带着呢，我以为你搬家时留在那了，还放不下啊。”虽是疑问句，洛羽却也无奈的陈述着事实。 “嗯……放不下。”只是沐朝朝在整理衣柜时手顿了一下，过了那么久还是不能稳住自己啊，听到一点风声，自己就乱了阵脚。

“你倒是坦诚，那你为什么不去找他呢？”洛羽看着照片里靠在一起的两个人，明媚的阳光撒在脸上都不能遮盖他们微扬的嘴角。

“不去。他的生活很好，我不愿撑着伞走近他，无论是为他遮阳蔽阴，还是遮风挡雨，都非他愿，没必要去做感动自己的事。何况，分开就不要纠缠。”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平淡到好像在谈论晚饭吃什么，而不是那段惊艳了岁月的心动。

“你倒是说的云淡风轻，什么时候那么慷慨了？”洛羽照片不看了，拉着沐朝朝一起坐在刚整理好的床上，眨巴着大眼望着她。

“既得一人心，倾尽一生之慷慨。”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沐朝朝突然加大声音，用力踢了踢昏昏欲睡的同桌。好吧，不是昏昏欲睡，是首接趴在桌子上，不可谓明目张胆。 晨微的曦光透过玻璃洒进教室，头顶昏黄的灯还没来得及关，总给人营造一种天还没亮的错觉。即使这样也不得不乖乖坐在教室里背着课文，可总有人在试探。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丁暮刷地抓起桌上的课本，随手翻开 就摇头晃脑的背了起来。少年人的声音仿佛沾着清晨的露水，声声入耳丝丝凉。 语文老师也正好走到沐朝朝桌旁，盯着他望了几眼后就巡视其他地方了。很快就逮住几个后排趁着早读小睡的。

“你们几个昨晚干什么去了，敢情是来我课上补觉的。还不给我滚到讲台上站着早读，谁要是下课之前没找我背过《关雎》，就别吃早饭了。”语文老师抬手扶了扶眼镜，看着这群小兔崽子一个个脸拉的老长老长，磨磨蹭蹭地走上讲台，临走前还不忘看看窗子边角落里的丁暮。

“看什么看，人家丁暮今早背书可认真了。再不抓紧时间就下课了，你们掂量着办，这早饭是吃还是不吃。” 等老师走上讲台坐下后，男孩才开始龇牙咧嘴，“沐朝朝，下次能不能轻点。”说完还伸手揉了揉小腿。

男生还没长开，独有着少年的青涩，但也看得出是个好看的人，鼻梁高挺，眉眼弯弯，虽像极了少女的柳叶眉，却也稍显凛冽，只是眉眼间夹着一点困倦。

“不能。不然你就和你的兄弟一起站在上面。”沐朝朝抬眼望向他，玩笑似的说着，脸上的梨涡若隐若现。

“不了不了，无福消受，这样挺好。”下一秒又趴了下去，只露出一个黑乎乎的脑袋。

“丁暮，不地道啊。我站在上面背书，你在下面睡的可香。”一下课，王涛就跑过来兴师问罪。少年人的义气江湖没有多大的是非恩怨，无外乎是说好的一起上课睡觉，结果你却背着我学习。

“你很吵啊。”沐朝朝踢了一脚王涛的腿。好不容易熬到早读下课，有着半小时的睡觉时间，沐朝朝早就趴下见周公了，还得被这个人吵一下。 “走了走了。”丁暮起身揽着王涛的肩膀就往食堂走，阻止了他接下来的叽叽喳喳。

师范附中每天早上7：00～7：25要进行早读，之后有半小时的早餐时间。即使大多数人选择了睡觉，可食堂的人还是不少。他们刚好踏着预备铃进了教室，放眼望去班上就没几个“活人”，全体躺尸。坐回自己的位置后，丁暮敲了敲沐朝朝的桌子。 “起来吃早点。”

女孩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几缕发丝贴在脸上，上面还印着红红的手印子，一脸的不耐烦。抓起桌上的袋装纯红枣牛奶撕开一个口子就往嘴里倒，吸管都省去了。瞅了眼边上躺着的糯米饭团，保鲜膜下的糯米白白净净冒着热气，空气中好像弥漫着淡淡的香味，悄悄地勾着胃，免不了一阵饥饿的躁动。吃了口饭团，有喜欢的肉松和咸蛋黄。 “挺不错的啊，以后有事姐罩着你。”沐朝朝嘴里还含着饭团，说的话听的不太清楚，但不妨碍表达，边说边拍了拍丁暮的肩膀。 望着眼前眉眼如笑的女孩，还是那么的自信，只是笑终归是浮于表面，未达眼底。

丁暮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想多了。 “嘭”杯子零散的躺在地上，一切来的太突然，即使沐朝朝的手再快也没有接住杯子。 “不好意思啊，碰掉了你的杯子。”邹若依连忙道歉，眨巴着泫然欲泣的大眼，小鸟依人般喃喃细语，很是无辜。

“既然这样，赔我一个。”淡淡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翘着二郎腿，双手环胸，眸子定定地望着眼前人。沐朝朝不信她不是故意的，她明知道这个杯子对自己很重要，那么宽的过道，偏偏碰到了自己的杯子，还真是不小心呢。

“是我不小心，都怪我。即使你不说，我也会赔你一个的，不好意思。”邹若依浅浅的说着，始终低着头，双手揉搓着校服的衣摆，很是不安的样子。

“行，那就这个周天吧。” 邹若依离开后，沐朝朝一片一片地捡拾起碎片，随后找了几张纸厚厚的包住，再丢进了垃圾桶。

丁慕想起刚才女孩眼中划过的难受，还有捡东西时认真至极的模样，这个杯子一定很重要吧。 时间在一节节枯燥乏味的课程间溜走，只是某人淡了笑容。

晚上回到家时，灯还在亮着。低落的心情好了许多。“朝朝，回来了啊，要不要吃点夜宵？”一进门，就听见了奶奶的声音，还有悉悉索索起身的声音。 “不用了，奶奶快去睡吧，现在也不早了，以后不用等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有爷爷也是，那么晚了也不睡，还在看电视，对眼睛不好。”

“今天怎么样，有没有好好上课啊，不要让我们失望，尤其是你爸爸赚钱也辛苦得很。你弟弟成绩不好，你可要努点力，以后过好日子也是你自己享福，我们也只是沾点光……”沐朝朝听着老人家的念叨，连哄带骗的把奶奶送回了卧室。

“沐风，还不睡，明早不想上课了。”沐朝朝洗漱好倚靠在房间门口，对着隔壁的房间喊道，一副早就猜到的模样。“你怎么知道？”少年的声音从房内传来，带着些许的口齿不清。沐朝朝本来想诈一下的，结果还真被诈了出来。“睡了，明天有课，别让我来请你睡觉。”说完，就关上了房间的门，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最近也是叛逆得很。

第二天走进教室，一个崭新的杯子立在桌上。沐朝朝刚坐下，没有急着去整理书包，而是了椅子盘起二郎腿，望着眼前的杯子。不说多的，这个杯子和昨天摔碎的那个一模一样，不是因为那个杯子看起来旧一点，沐朝朝都怀疑昨天什么都没有发生了。某人应该快要出现了，果不其然。

“朝朝，我怕你觉得星期天太迟，昨晚放了自习就去精品店帮你瞧了，好不容易才找到一样的，你应该不介意吧。我昨天不是故意的，没想到你的反应这么大，真的不好意思。”邹若依软声细语的说道，头低低的，仿佛被骂了一般。

“哦。”淡淡的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让人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无力。这时，沐朝朝才抬眼望向她，只是一眼又把目光放回杯子上，拿起桌上的杯子打量了一下，“还真的一样呢。”摇了摇头，叹息道：“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刚进门的丁暮一进门就听到可惜了，下意识的望向沐朝朝。只见沐朝朝拿着杯子起身走向垃桶，“咚”的一声，杯子掉进了垃圾桶。

“可惜了。替代品也只能是替代品，回不到过去。”沐朝朝嘲讽道，“你说是不是。”虽是疑问句，语调倒是平平的。虽是对着丁暮说，却望着邹若依挑了挑眉。

“对不起。对…对不起。没想到你那么介意。”邹若依哭哭啼啼的跑回了自己的座位。班上其他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像是在打量，又像是在审时度势。随着早自习的铃声才陆陆续续收回探究的目光。

“咋了？”丁暮用胳膊肘顶了一下沐朝朝的胳膊。“好奇害死猫。”轻快的语气就跟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丁暮狐疑地望了望沐朝朝，刚刚还一副的生人勿近，转眼就像个没事人一样。“你没事吧？”丁暮试探性的问了一下，总感觉她并非真的不在意。“什么时候你这么会关心人了？”沐朝朝托着下巴转头望他，真挚的眼神就像真的很好奇这件事一样。“没，好奇。”丁暮嘻笑一声翻开课本，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沐朝朝没有收回目光，而是错眼望向窗边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在风中漂流，是树的不挽留，还是叶最后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