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走东门
二月之畔,玉门雄关,红绳束剑,惊鸿之客现人间。
玉门城头,有位喝得酩酊大醉的青衫客正观察着一场共斩。
城外漫沙,有位浑身浴血的妇人柱剑跪地,天幕处,数百名山上仙家以各家压胜法器联袂组成一张金色大网。
有位仙风道骨的老人从云海处一步迈出,大声喝道:“妖妇,你祸弄人心,害得一村老小死伤半数,今日我等便替这天道收了你。”
说话之人是玉鼎山的掌山戒律,此次围杀,他辈份最高,杀力最多。
遥在城头的青衫客眯了眯眼,“啧,话倒是说得好听的很嘞,就是这事后分赃,这老贼怕是要占半成以上。”世间修行道理,事事如此,只要你拳头大,你便可以事事占大头。
边说着,青衫客摸了摸下巴,即将化蛟的大妖妖丹加之这副皮甲,怕真能练出一套不俗的仙家法器。
那妇人咬了咬牙捂了捂肚腹,紧接着她抬头看着遮蔽天幕的金色巨网,最终冷笑道:”要杀便杀,何必找如此冠冕堂皇的道理。“
事实上,若是平日,这些所谓的山上仙长根本奈她不何,一只即将化蛟的蜕蛇,只需走水,便有跻身真龙资格,只可惜,她如今怀有身孕,加之先前与另外一头大妖厮杀耗了气血,尔今已然没有任何反抗余地。
城头的青衫客人看着远方妇人的动作,随即掐指弄决,慢慢推演起这妇人的前因后果,“原是如此。”
青衫少年缓缓起身舒展身体,世间修行路子千千万,有人成道,有人成魔,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向天地借,借气,借寿,借元,归根结底,终究无人向人间索求。
“人间所念,亦是道力。”
霎那间,天地肃杀,那天幕处形成的金巨网直直砸向妇人,妇人嘶吼一声,便唤出一道金色法相,那是一头具有背脊凸起的百丈巨蛇。
二者碰撞的瞬间,天地寂朗,事后烟尘阵起,那位玉鼎山的掌山戒律迫不及待地以道力震散烟尘,片刻后,有一位手绕红绳的青衫少年挡在昏死妇人身前。
天幕处的山上仙家皆是面面相觑,至于那位掌山戒律脸色更是难看至极,明明一场收获颇丰的围杀,自已更是下了血本,尔今居然出了变故。
“足下是何人。”那位掌山戒律强压心中不快,问道。
“我啊?”青衫少年笑答道:“鄙人姓陈,名长风。”
青衫少年与那长山戒律对视一眼,随即有些戏谑地说道:“并无师承。”
这句话的另外一层意思就是,我就是没有人背后撑腰。
闻言,那位掌山戒律冷哼一声,虽说他内心不快,但他不知对方根脚与修为,便只得说道:“道友既有出力斩妖,那理应分得一杯羹。”
闻言,陈长风故作思量,竖起食指。
这是什么意思?只要一成报酬?玉鼎山的那位掌山戒律挑眉问道:“道友莫不是在说笑?”
“没有没有”陈长风笑道,“不过您似乎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要的是。”
陈长风故意顿了顿,说道:“一整条。”
陈长风回过头,他看着那尚存气息的妇人说道,“姑娘,我没说错吧。”
玉鼎山的那位掌山戒律面色铁青,他竟是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边说着,少年便要动手将那大妖妇人带走,他连忙喝止。
“足下是否做得太过分了些。”
陈长风回过头,笑嘻嘻道:“哎呀呀,我是个俗人,喜利不喜弊,哪里像各位仙长仙风道骨,视金钱如粪土。”
那位玉鼎山的掌山戒律冷笑着说道:“道友胃口倒是大,就是不知有没有能力吞下。”
陈长风舒展手臂,惬意道:“你倒是口气大,就是不知有能力阻我否。”
“装神弄鬼,我等为民除害,期间不知损耗多少件仙家法器,你一份力不出,便想独吞所有,实在可笑可恶。”
“为民除害?”陈长风冷笑着,“你倒是有脸说,你玉鼎山为求香火昌旺,便肆意将别处的化形疫魔赶至山脚村庄,这姑娘为百姓安危与那疫魔独斗,而你们便趁她大伤之际,使命追杀,真是好一个名门正派,光明磊落。”
眼见自家筹谋被戳破,那位玉鼎山的掌山戒律便怒道:“一派胡言,我等一切,皆是为了斩灭那两头恶妖,反倒是你,大言不惭,血口喷人,竟想白白拿好处,便编得这般脏水往我等身上泼。”
说话之间,陈长风挥了挥手,“得嘞,懒得与你这倒灶玩意儿言语,今日我便带她走,我看看有没有人敢拦。”
片刻过后,无数仙家术法便如大雨一般倾泄而下,少年只是背对着。
妇人虚弱地伸出手,但剧痛让她失去了意识。
翌日清晨,一间破旧老茅屋内,那妇人醒来,她全身上下的血迹已然洗净,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手腕,那里系了根红绳。
”这是哪?“
“自成小洞天,此地安逸,姑娘倒可修养些时日。”说话者,正是昨天那个突然冒出的青衫少年,只见他缓缓拉起一旁的竹椅便坐下。
"哎呀,这位姐姐真的生的好生漂亮呢。“一位头顶羊角辫的活泼的少女跑了进来仔细端详着那妇人。
”我曾在书上看过,眉如远黛,肤若羊脂,放在姐姐身上,真合适。“少女双手托腮,十分羡慕地说道:”只可惜这化形之法还没掌握齐全,便只能化成这副模样,否则我可得找个俊俏郎君,不对,要有姐姐这副面容,一个怎么够。“
“得好多个。”边说着,少女掰扯起手指头。
妇人被她这副天真模样逗笑了,她缓缓起身,对着青衫少年说道:”多谢前辈出手相救。“
青衫少年笑着打趣道:“姑娘,我是看起来很老吗?”
事实上,那妇人怎么样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位举手投足皆有仙风的少年,只有不到甲子道龄。
白裙妇人挽起脸颊旁垂落的秀发,说道:“修行路上,达者为先。”
少年笑道,好一个达者为先,他轻轻拨开手中红绳,"姑娘所为,倒是颇有仙家风骨,可不知为何,我观你的姻缘线,却是有些坎坷,三线并进,细如米柴,实奈罕见,我虽能推演命理,但不过是知个池缘,近不得池心,姑娘可有兴趣告知。“
闻言,那白裙妇人有些为难,青衫少年看出她的顾虑,便说道:“这世道,不乏披着人皮的恶兽,但也存在披着恶兽的良人,规矩之下,仍有方圆,方圆之间,仍有交错,总而言之,但说无妨。”
白裙妇人猛然抬头,“先生当真这么认为?!”
殿前叩首,良缘于我。
长桥一眼,三生定缘。
陈长风微微叹息,“原来是你。”
白裙妇人有些疑惑,“前辈认得我?”
陈长风微微点头,“我年少时曾游历数洲山河,听一位说书先生讲过一册,名唤《白蛇》,我本以为是那穷酸书生编造来自娱自乐的,如今看来,却是我见识浅了。‘他站起身来,双手附后,感慨道:”痴情的妖啊,那便不必再等下一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