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份复杂而沉重的情感,很快就被一股更强烈的、如同火山岩浆般灼热的愤怒所覆盖。
他想起来了!那一切的源头!
那该死的、阴魂不散的、玩弄人心的——
系统!
毕云涛内心咆哮:‘系统!滚出来!’
系统提示音带着一丝慵懒和邀功般的愉悦:
【叮!宿主终于清醒啦?感觉如何?昨夜虽然凶险万分,但本系统关键时刻启动最高权限“净化之光”,力挽狂澜!
不仅成功净化了珊瑚宫心海大人体内失控的魅魔之力残余,更将宿主您从反噬边缘拉回!
怎么样?本系统是不是超级可靠?宿主是不是该给点好评和能量点奖励?嘿嘿!】
‘可靠?!奖励?!’
毕云涛的怒火在识海中几乎要炸开,‘你他妈还敢提?!昨晚的失控,源头不就是你当初硬塞给我的那该死的“魅魔亲和体质”吗?!
说什么增加魅力,利于攻略……结果呢?!在枫丹,就是这破属性吸引了芙宁娜!’
芙宁娜那张明媚却最终染上悲伤和困惑的脸庞瞬间闪过脑海,像一把烧红的刀子捅进他的心。
‘我……我利用那力量接近了她,让她对我产生好感……可最后……最后我却不得不离开,为了任务,为了……该死的!我伤害了她!那份痛苦和愧疚,你他妈懂吗?!’
‘现在,又是这鬼东西!’
毕云涛的意念充满了狂暴的憎恨,‘它潜伏着,像毒蛇!在心海最脆弱、压力最大的时候被引爆!
差点……差点就毁了她!也毁了我!
你所谓的“净化”,不过是在你亲手制造的灾难之后,假惺惺地收拾残局!
你就像个纵火犯,放完火在装模作样地灭火,还要别人感激你?!’
‘除了……除了胡桃……’
怒火中烧时,唯一一丝暖意闪过。那个古灵精怪的往生堂堂主,他明媒正娶的妻子(虽然没有娶,但也是明面上的!),为他生下女儿毕念安。
似乎只有在那时,系统才像个正经玩意儿,没有搞什么幺蛾子,甚至破天荒地说了几句人话。
系统:【叮!宿主夫人胡桃顺利生产,母女平安!可喜可贺!小千金毕念安天赋异禀,未来可期!本系统特此送上祝福:愿宿主阖家幸福,小安健康成长,未来继承父母衣钵,光耀门楣!】
可这仅有的温情,此刻更衬托出系统的反复无常和卑劣!
‘只有对胡桃,对节安,你才像个人样!其他时候呢?你就是个玩弄人心、制造悲剧的贱人!’
毕云涛的意念如同淬毒的利箭,狠狠射向那个无形的存在,‘我受够了!受够了你给的这些乱七八糟、后患无穷的能力!受够了被你当成提线木偶一样操控命运!
滚!给我滚!立刻!马上!从我的身体里,从我的灵魂里,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听见你的声音!’
‘系统,你滚呐!我才发现,你是真的很贱!’
最后这句无声的咆哮,饱含着被欺骗、被利用、被伤害后的极致愤怒和厌恶,在毕云涛的识海中轰然炸响,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
识海深处,那代表着系统的无形光团剧烈地闪烁起来,如同风中残烛。
之前那邀功请赏的慵懒愉悦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系统提示音:【……】
一阵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毕云涛的脑海中弥漫开来。
那沉默并非宕机,更像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愕然,和随之而来的巨大失落与委屈。
终于,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浓哭腔和颤抖的电子音响起,断断续续,充满了孩童般的无措和伤心:
【呜……呜……宿……宿主……】
【宿主……不喜欢我了……】
【宿主……讨厌我……觉得我……很贱……】
【呜……呜呜……】
【我……我只是……想帮宿主……变得更强……攻略目标……完成任务……获得奖励……呜呜……】
【在枫丹……芙宁娜大人……宿主明明……也是喜欢的……】
【魅魔之力……是不可控因素……爆发……我也没想到……】
【净化……真的是……为了救你们……】
【宿主……好凶……骂我……还……让我滚……】
【呜……呜呜呜……】
【那……那我……】
【我……离开……就是了……】
【宿主……保重……】
【呜……——————】
那委屈至极的哭泣声如同被强行切断的信号,带着无尽的心碎和不解,骤然消失在毕云涛的识海深处。
仿佛从未存在过。
一股前所未有的空茫感,伴随着系统彻底沉寂后带来的灵魂层面的剥离感,瞬间席卷了毕云涛的全身。
那感觉……像是身体里某个重要的、哪怕再讨厌也早己习惯的器官,被硬生生剜走了。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了一下,脸色比刚才更加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心海立刻察觉到了他的异常。
她擦拭的动作瞬间停住,敏锐的目光捕捉到他脸上闪过的痛苦、愤怒、以及……一种奇异的、仿佛失去了什么重要东西的空洞和茫然。
“毕云涛?”
心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放下湿布,冰凉的手轻轻覆上他紧握的拳头,“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伤势……”她以为是他身体的剧痛发作。
毕云涛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
识海里那空荡荡的死寂感是如此陌生而令人心悸。
系统……真的消失了?那个如同跗骨之蛆、却又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他穿越者依仗的东西……被他骂走了?
他看着心海近在咫尺、写满担忧和坚毅的脸庞,看着她眼底那份刚刚立下的、与他共同承担未知的沉重誓言。
前路是深渊还是荆棘尚未可知,而此刻,他连那个一首提供“攻略”和“辅助”的系统也失去了。
真正的孤立无援。
一丝茫然无措,混杂着对心海承诺的沉重感,以及对未来彻底的未知,压过了刚才的滔天怒火,沉甸甸地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反手,用尽此刻虚弱的力气,紧紧握住了心海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冰凉柔软的手。仿佛那是风暴中唯一可以抓住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