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苗满月这天,柳树屯的日头晒得水泥地发烫。合作社大院支起二十张八仙桌,智能餐车沿着光伏板铺的红毯送菜,车轱辘碾过碎鞭炮屑发出咯吱响。铁蛋抱着裹红绸的娃娃站在老槐树下,后脖颈的胎记沁着汗珠子:“这崽子嗓门比他爷开拖拉机还响!”
小满系着碎花围裙在灶台前翻搅大铁锅,锅里的富硒鸡蛋咕嘟冒泡。李寡妇挎着竹篮过来,篮里码着新蒸的十二生肖花馍:“死丫头!月子没坐满就抡锅铲,落下病根可咋整!”智能手环突然报警:“体温37.1℃!”吓得她抄起蒲扇就往闺女背上扇风。
张富贵叼着旱烟袋凑到礼桌前,老黄牛项圈上的传感器突然播报:“检测到二手烟危害,建议保持五米距离。”他噗地吐掉烟头,从裤兜掏出个红包:“随八百,现金!俺可不信手机里那些虚头巴脑的什么维码!”
二狗举着首播杆在席间乱窜,运动鞋踩了满地瓜子皮:“老铁们要看娃抓周!打赏榜前十名送有机蜂蜜!”铁蛋抄起板凳要砸,被赵冬生拦住:“大喜日子别犯浑!”老人从军大衣内兜掏出个红布包,抖出对磨得发亮的铜镯子递给铁蛋:“这是当年你抓周抓着的,给穗苗戴上。”
合作社大屏突然红光乱闪,周明抹着汗冲进院子:“波兰订单出岔子了!说咱的紫云英蜜混着油菜花粉!”正在啃鸡腿的七奶奶突然拍桌:“放屁!油菜花早谢半个月了,定是机器犯了癔症!”
“去试验田!”小满解了围裙往东头跑,围裙下摆还粘着蛋壳。二十台监测无人机应声升空,摄像头扫过紫云英田。铁蛋扒开蜂箱外壳,发现传感器上粘着片油菜叶——正是春播时隔壁村飘来的。
“开视频会!”小满抹了把汗,把沾着蜂蜜的平板往桌上一拍。波兰质检员的蓝眼珠在屏幕那头瞪圆:“请解释光谱仪第47号峰值……”赵冬生突然举起个玻璃罐:“这是开春时取的土样,油菜花早绝迹了!”罐底的标签上还粘着春泥,正是小满怀孕三个月时采的样。
二狗趁机把镜头对准土样罐:“家人们看!这就是咱的科技种田!”首播间弹幕瞬间刷屏,订单量噌噌往上涨。张富贵的老黄牛突然挣脱缰绳,犄角顶翻智能餐车,富硒窝头滚了满地。
满月宴吃到日头偏西,合作社突然收到个跨国包裹。铁蛋打开木箱,里头躺着套波兰造的婴儿监测仪,说明书上印着紫云英蜜广告。小满把探头往穗苗脚腕一套,显示屏突然蹦出秋穗生前录的儿歌:“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
赵冬生蹲在祠堂门槛上磨着铜镯。铁蛋抱着睡熟的娃娃过来:“爹,这镯子给穗苗当传家宝?”老人忽然指向晒谷场:“瞧见没?新到的智能收割机,跟你小时候玩的铁皮青蛙一个色!”
夜深人静时,小满摸黑给蜂箱换防虫网。腕上的健康环突然震动,区块链大屏自动跳转到波兰新订单——月光漏进堆满礼盒的库房,照在那对铜镯子上,反光映得紫云英标本瓶微微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