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堂屋里飘着饭菜香味,秦母特意炖了腊排骨,又炒了几碟时蔬,破旧带有缺口瓷碗里的白米饭蒸腾着热气,要不是思齐同窗来,她可舍不得这样吃。之前和其他两位同窗来,但是从不留饭,这是第一次,所以秦母才舍得大出血。赵明远夹起一块排骨,咬得让人食欲大开:“伯母这手艺,可比楼的大厨还地道!”
秦母笑的很开心,往他碗里添又添了一块肉,给秦思齐碗里加了一筷子青菜。:“明远爱吃就多吃些,思齐平日里总说你仗义。”而后让小厮不要拘束,放开了吃。吃完饭后,二人又回到书房。
赵明远这次仔细拿起叠着的两封信,这是秦思齐写给他两位同窗友人的。调侃道:“原来秦大才子也有藏着掖着的心思?”
秦思齐伸手来夺,却被赵明远举高躲过。他苦笑着摇头:“莫要打趣,我哪像你家底殷实。我去问邮寄,但镖费让我望尘莫及,就打算这信等李文焕和林静之归来,再当面给他们看,到时候温上一壶茶,边饮茶边聊。”
赵明远把信揣进袖中,系紧腰间的绦带:“多大点事!明日我让小厮一并寄了,保准半月内送到岳麓书院和东林书院,让他们多寄一些优秀文章,放心钱稳定给到位。” 他瞥见秦思齐欲言又止的模样,伸手拍了拍对方肩膀:“咱们同窗友谊,还计较这些?”
秦思齐望着好友腰间晃动的玉,终究没再说什么。赵明远突然凑近,压低声音道:“明日咱们先去给夫子们请安,答谢!再去通判府转转,上次李通判瞧我的眼神,骂我蠢,这次非得找回场子!”
“你呀,” 秦思齐无奈地摇头,捡起地上的落叶,“这几日只是考过了府试,倒把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李通判是二甲进士出身,掌着一州刑狱,咱们何必自讨没趣?上次不过是顺路还信,切莫当真。”
赵明远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进士又如何?我偏要让他瞧瞧,咱们未来秀才,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而后软了下去”。 秦思齐知道,这位同窗只是口嗨,精神胜利法而以,之后又开口道:“明日晨时三刻,我在书院门口等你,不见不散!”
目送赵明远的身影消失在巷口,秦思齐转身回到堂屋。秦母正在收拾碗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犹豫再三才开口:“娘,能不能...借我一千文钱?我想置办些点心,明日去谢先生。”
秦母转过身,她从房间木箱底取出个蓝布包,里面包裹着铜钱:“早该如此。听你父亲说,之前村里秦秀才,最讲究尊师重道…” ,“这些钱你拿着,挑些好的。”
秦思齐接过钱袋,娘,等我中了秀才...” 他话未说完,秦母己经笑着打断:“傻孩子,先把书读好。你看明远那孩子,虽然性子急些,倒是个实心眼的。只是人情往来,咱们不能总占着便宜。”
是夜,他在油灯下反复斟酌,最终选了城西老字号的枣泥酥和龙井酥。一大早先去了酒楼,叫了明文哥,帮忙拿一下糕点。
卯时晨雾还在街巷间弥漫。秦思齐和秦明文挎着精心挑选的点心,和精美木盒包装,脚步匆匆地往书院赶去。木盒里,枣泥酥和龙井酥层层叠放,最上面还盖着一张红纸,透着股庄重劲儿。一共是6盒,秦明文用背篓背着4盒,还有两盒,他俩人手里各拿着一盒。
书院门口,赵明远早己等候多时。他今日穿了件崭新的月白长衫,腰间的玉佩又换了一块,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衬得整个人土豪气息十足。瞧见秦思齐走来,他远远地就挥起了手,声音爽朗:“思齐,你可算来了,我等得花儿都谢了!”
秦思齐快步上前,打量了眼赵明远的装束,笑道:“明远兄今日这般打扮,莫不是要去赴什么重要的宴席?”
赵明远哈哈一笑,伸手揽住秦思齐的肩膀:“什么宴席能比得上见夫子重要?我这是要让夫子看看,我赵明远也是有出息的!” 说着,他瞥见秦思齐手中的点心匣子,挑眉道:“哟,你还准备了礼物?早说啊,这事儿该我来!”
秦思齐轻轻挣开他的手,正色道:“明远,这是我自己的心意,岂能总让你破费?” 说着,他将匣子抱得更紧了些。
二人走到书院门前,秦思齐上前递上拜帖,对着门房恭敬地说道:“劳烦通禀夫子,秦思齐、赵明远求见。”
门房接过拜帖,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点头道:“二位稍候。” 说完,便转身进了书院。
一刻钟的时间,仿佛格外漫长。赵明远在原地来回踱步,时不时探头往院里张望。秦思齐则站在一旁,双手交叠放在身前,镇定自若。
终于,门房出来,语气恭敬:“二位学子,夫子有请。”
二人整了整衣冠,跟着门房穿过曲折的回廊,来到夫子的书房。书房内,檀香袅袅,书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典籍,古朴的书案上,案头的端砚让人羡慕。
夫子端坐在太师椅上,见二人进来,微微颔首。赵明远和秦思齐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学生见过夫子。”
夫子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赵明远身上,嘴角难得地扬起一抹笑意:“明远啊,此次院试,你表现不俗,不靠父辈资助,单凭自己的真才实学考上,着实难得,值得嘉奖!”
这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赵明远一下子愣住了。片刻后,他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尾巴也翘了起来。他胸脯一挺,开口便说道:“夫子有所不知,我那父亲,整日不务正业,从不给我做表率。天天游走于各大青楼,寻花问柳,做些歪门邪道的勾当。我小时候不懂事,也跟着学坏了,还好我自制力强,及时迷途知返,这才没有被他拖入万丈深渊!”
赵明远的话如同一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夫子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一拍书案,“啪” 的一声,震得案上的笔墨都跳了起来:“大胆!如此不尊孝道,父亲岂是尔等子女能随意议论的?你可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般诋毁父亲,成何体统!”
赵明远被夫子这一吼,也有些慌了神,但他心里那股子倔劲儿上来了,梗着脖子还想辩解:“夫子,我说的都是实话,他……”
“住口!” 夫子怒目圆睁,“今日念在你初犯,暂不与你计较。但若再有下次,定不轻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