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焕垂眸望着杯中的白开水,终究还是开了口:“茶园的事情,你跟我说后,我也跟父亲说了,他让我不要管,好好读书,多余你来信交往。还有那封信,我是真想帮你,没想到成了父亲考验你的东西。” 话音落下,屋内陡然陷入寂静。
秦思齐装满将半凉的白开水茶盏,轻轻搁在青石案上。说道:“我还记得入学第一天的场景,那时的我,矮小身着粗布长衫还有几个补洞,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是你李文焕,主动向他伸出了手,热情地自我介绍,还将温润如玉的林静之介绍给他认识。”
而后对着赵明说道:“后来的日子里,赵明远常常仗着家中权势,对张成和我冷嘲热讽。每当这时,是你李文焕和林静之总会挺身而出,用犀利的言辞为我解围。那些过往的点点滴滴,都凝聚着深厚的情谊。‘’
在转向林焕之道:“是你俩帮我出头,那封信也是为了帮忙,你我之友谊,情比金坚,不用妄自菲薄。” 秦思齐的声音沉稳而坚定,仿佛冬日里的暖阳,驱散了李文焕眉间的阴霾。
赵明远嘴里塞满板栗,含混不清地说道:“那个时候是我的过错,不过我改了,思齐你可不能记仇。” 他脸颊鼓鼓的,活像一只偷藏粮食的松鼠。说罢,他伸手又去抓竹篮里的板栗,动作过大,不小心带翻了旁边的陶罐。烘烤后的糙米如同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洒了一地。可他却浑然不觉,注意力全在板栗上。
林静之轻轻摇了摇头,转而对秦思齐说道:“我父亲,让你没事,就跟我去自己家一趟,看看你这个同窗好友。” 他的眼神真挚而诚恳,盛满了对友人的期待。
秦思齐挺首脊背,眼神坚定如磐石:“不了,我们还是专心学业,待我考试秀才,在去二位家拜访。” 他深知,在这竞争激烈的求学生涯中,唯有心无旁骛,才能实现自己的抱负。
赵明远而后说起了茶园的事情,一提到此事,就气得满脸通红:“茶园计划都是我跟思齐想的,现在一点事情都不让插手,分成就最开始提了一下,就没有下文了,我跟思齐还说给你们两一份!” 他越说越激动,胸脯剧烈起伏,仿佛要将心中的不满全部宣泄出来。
秦思齐连忙按住好友肩膀,轻声安抚道:“别提那些有的没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灵机一动,“那我们讨论一番学问,看二位兄长在两大学院,都学到了什么?让我们感受一下,顶级学府的教育力量。”
林静之眼睛一亮,率先反应过来。他小心翼翼地从袖中拿出一卷课业,纸张边缘微微卷起,透着岁月的痕迹。“正好!书院夫子批我《大学》解义,说我‘离经叛道’,今日就请你们评评理!”
林静之轻轻展开纸张,说道:“我以为即物穷理并非单指穷究天理,更当体察民生疾苦……” 他的声音清亮而坚定,字字句句都饱含着自己的见解与思考。
荒谬!赵明远一把夺过课业,粗布袖口扫翻了砚台。墨汁如黑色的蛟龙,在正心诚意西字上肆意晕开,仿佛要将这西个字吞噬。
他涨红着脸,挥舞着课业,如同在与无形的对手辩论。“程朱理学明言‘存天理,灭人欲’,你这说法分明是离经叛道。”
且慢!秦思齐捡起掉落的毛笔,蘸着墨汁在案上画了个圈道:“静之所说,是济世之道;明远所执,乃治学之本。二者看似相悖,实则相辅相成。” 他想起《破题要诀》中 “破题如破局,需观全局” 的批注,目光灼灼,“若以诚意正心为根基,以实践为手段,方能兼济天下!”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仿佛在寂静的夜空中敲响了一记洪钟。
李文焕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把折扇,大冬天的也是醉了。大声说道:“好个相辅相成!山长却言‘非圣贤之言不可信’,上月辩经,我只因引用了,王荆公三不足之说,便被夫子罚跪了半日。” 他语气中满是愤懑,却又透着不甘,眼神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鹅毛大雪,雪花纷纷扬扬,如同无数洁白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不一会儿,整个院子便被染成白茫茫一片,宛如一个纯净的童话世界。
秦母也为他们西人点起火炉,又把跟随而来的小厮,,叫进堂屋在火盆前一起去暖,闲聊起来。
他们西人围坐在炭盆旁,热烈的讨论声此起彼伏。从《大学》的 “三纲八目” 谈到《孟子》的 “民贵君轻”,从程朱理学的 “理一分殊” 争到陆九渊的 “吾心即宇宙”。
赵明远用提斗笔当教鞭(就是大号毛笔),学着夫子模样踱步,嘴里还念念有词;林静之随手抓起把糙米,在桌上推演治国方略,神情专注而认真;李文焕则以扇为剑,在空中比划着辩经时的激昂,身姿矫健,仿佛真的在与对手激烈交锋。
天逐渐暗下,炭火渐弱,可西人的热情却丝毫不减。这场关于学问的辩论,不仅是思想的碰撞,更是友谊的升华。在这寒冷的冬夜里,他们用智慧和热情,温暖了彼此的心灵,也照亮了求知的道路。
秦母站在门口,推开书房的门。她目光扫过满桌散落的纸张、泼洒的墨汁,以及地上滚落的糙米,微微皱眉无奈地叹了口气,问道:"晚上,是否留饭?"那是对粮食洒落的心疼!
李文焕和林静之闻言,连忙起身行礼。李文焕收起折扇,歉然道:"伯母,今日远游归来,家母还在等候,实在不便久留。"
林静之也点头附和:"正是。离家多日,该回去陪母亲吃吃饭说说话。"
两人对视一眼,见窗外天色己暗,雪势不减,便拱手告辞:"今日与思齐、明远兄论学,受益匪浅。明日晨时,我们再来讨教。"
秦思齐和赵明远将他们送至门口。冷风夹着雪片扑面而来,林静之紧了紧衣领,笑道:"这雪倒是下得紧,明日怕是要踩着雪过来了。"
李文焕己经招呼小厮备好马车,回头对秦思齐道:"今日所言茶园之事,我会再与父亲商议,总该有个说法。"
秦思齐点头:"路上小心。"
目送马车缓缓驶离,消失在茫茫雪幕中,赵明远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叹道:"他们倒是走得干脆,留下我们还得收拾这一片狼藉。"
秦思齐笑了笑:"走吧,先去帮做饭。"
厨房里,秦母正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煮着粗米饭,案板上摆着几样简单的白菜和萝卜。
秦母看到赵明远吃的很慢,她抬头问道:"可是今日的饭菜不合口味?"
赵明远一愣,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吃饭时,因想着李文焕说过的话,竟不知不觉放慢了筷子。他连忙摇头:"伯母说笑了,您做的饭菜一向可口,只是方才讨论学问,一时走神了。"
秦母笑了笑,也不多问,又给他添加一口热腾腾的粗米饭:"趁热吃吧,读书虽要紧,身子骨更要紧。"
赵明远接过碗,大口扒起饭来,热乎乎的米饭下肚,方才的思绪也被冲淡了许多。
屋外,雪依旧下着,覆盖了马蹄的痕迹,也掩盖了白日里的争论。明日晨时,他们又将聚在一起,继续未尽的讨论。而此刻,一碗粗茶淡饭,一室暖意融融,倒也别有一番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