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挟着潮湿的水汽漫过司马公馆雕花铁窗时,白珊珊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
这两天自打她说了她能够听见司马北辰心声的秘密之后,司马北辰就没打算放过她,不仅限制她的人身自由还试图要折磨她。
这不,今天他又来试探了。
“白小姐,既然说能听见人心声,那不妨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司马北辰双手抱胸,语气中满是嘲讽。
「我倒要看看你怎么圆这个谎,就拿昨夜百乐门的事来试试你,不过孤儿院的事情」
白珊珊看了看司马北辰随后眨了眨眼睛噗嗤笑出声来:“司马先生,用编造的场景来试探,是不是太小儿科了?你心里根本没在想什么百乐门,而是在盘算如何用孤儿院让江南商会彻底臣服”
司马北辰的瞳孔猛地收缩,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信口雌黄”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看穿我故意制造的虚假记忆?」
“你在绑着我之前你在心里咒骂了江南商会,你刚才的百乐门应该不是你去的吧”
司马北辰的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枪,他没有想到白珊珊真猜中了。
「她到底是如何做到的?连咒骂江南商会都知道???」
“继续说”
“你咒骂江南商会倒台之后这帮人处理起来太麻烦”
白珊珊顿了顿,“还有,你你你又骂我这个野兔子这个把戏是从从从哪里学来的”
书房里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司马北辰绕着白珊珊缓缓踱步。
「看来她的能力比我想象中更可怕,必须想办法控制住她...」
“你能听见所有人的心声?”司马北辰突然发问,试图再度验证自己的想法。
“只能听见你的,而且是我们第一次遇见之后就这样了”
白珊珊苦笑一声,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午后,自己不小心碰掉了司马北辰胸前的胸针,玻璃镜面碎裂的瞬间,男人心底那句咒骂清晰地撞进她耳中,她给司马北辰再度解释起来。
司马北辰猛地逼近:“你确定不是什么妖术?”他的呼吸几乎要擦过白珊珊的额头,却见她突然笑出声。
“司马先生,你现在在想,如果我是妖女,早就该用法术杀了你吧?可我只是个倒霉的医生,莫名其妙成了你的‘读心工具’。”谁愿意天天听你那些杀人越货的心思?挺吓人的”
空气瞬间凝固,司马北辰后退半步。
“为什么只能听见我的心声?”
“我怎么知道,桃羹也是我听见你心里的心声给你做的,你心声里说你母亲经常给你做”
“我的心声你还听见多少?”
他重新坐回太师椅,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眼神依旧警惕。
白珊珊摇了摇头:“只有离你很近的时候才能听见,而且有时候还得你情绪比较强烈,目前......就只知道这些了”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马北辰的反应,生怕一个不慎触怒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
司马北辰沉默良久看着白珊珊,她方才的解释与表现,又不像是在说谎,难不成这读心术真是意外?
“倒是有趣”
他突然轻笑出声,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白珊珊松了口气,却又忍不住反驳:“我也想弄清楚这能力到底是怎么回事,很乱的”
“既然你这读心术是意外发生的那你猜猜我现在在想什么?”
「野兔子居然有这个本事,看来以后得离她远一点了」
“你要离我远一点,还有我不是野兔子谢谢”
「她说的分毫不差」
“当然会分毫不差,我又不是傻子,这破技能给你得了”
“你....知道我的心声就没有其他副作用?”
“这又不是吃药,有什么副作用?你有完没完了?”
司马北辰盯着她看了许久,伸手解开她手腕的麻绳。
作为上海只手遮天的黑帮大佬,司马北辰见过太多装神弄鬼的把戏,可白珊珊对细节的精准复述,对他隐秘心思的洞察,却容不得他不信。
“暂且信了,但我们最好保持距离”
他俯身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她发顶,“毕竟我这心里,见不得人的事可不少”
“你放心,我也想保持距离,你的事我根本不想听见太多,但我我我能问个问题嘛?”
“你说”
“孤儿院的死真的是一场意外的大火嘛,你别介意我家医馆之前经常去义诊,我很心疼....”
“是江南商会”
司马北辰打断她,指尖无意识着窗框上的雕花。
二十年前的火光仿佛又在眼前跳跃,母亲最后的尖叫与孩子的哭喊声交织成噩梦。
“他们想把孤儿运往南洋做苦力,被我母亲发现后......”
他的声音突然沙哑,“那场火,是为了灭口”
“灭口?你母亲?”
他的拳头重重砸在窗框上,木屑簌簌掉落,“我母亲发现他们的勾当后,准备连夜把孩子们转移到教堂......”那天晚上的火光,把整个天空都烧红了....”
白珊珊感觉胃部一阵翻涌。记忆突然闪回她跟着父亲去孤儿院义诊,扎羊角辫的小女孩分给她一颗麦芽糖,笑得眉眼弯弯,孩子是那么可爱的。
“所以那场大火....是人为的。为什么?他们怎么能对孩子下这种毒手!”
“利益”
“在他们眼里,孩子不过是能换钱的货物,母亲带着孩子们走到后门时,火己经烧起来了......母亲带着两个孩子逃出来的时候不知道被谁暗杀身亡了”
司马北辰回忆起当天的情况“我当时就在街角的巷子里,看着火焰吞没整栋楼...我甚至没来得及叫她一声...母亲,那年我10岁”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巡捕房?为什么不用法律......”
“法律?”
司马北辰逼近她,身上的烟味扑面而来:“当年工部局的人收了商会的钱,把火灾定性为‘电线短路’!”
他突然扯开抽屉,甩出一叠泛黄的报纸,“看看这些报道——‘孤儿玩火酿惨剧’‘善心院长葬身火海’!后来江南商会更是毁灭了证据你觉得我一个孩子能用法律嘛?”
“所以你现在只手遮天也走了他们的路?”
“十岁之后,我再没进过学堂,我的好兄弟赵毅、丁武卫......他们教我用刀,教我怎么在帮派火并中活下来”
“所以你成了黑帮大佬?这就是你走的路?”白珊珊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就是他追寻的正义?
“也许我错了,但我至少我不碰老弱病残!而且在人吃人的上海,你跟我说善良?”
他眼底翻涌着滔天恨意“当年我母亲的事我跪在巡捕房门口三天,他们连正眼都没瞧我,你告诉我,除了用拳头,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们付出代价?”
白珊珊倔强地与他对视:“所以你也开始用暴力解决问题?这和那些杀人犯有什么区别?你明明可以用更好的方式...”
“白大夫,善良能填平这个吃人的世道吗?”
“可暴力不是答案。就像火永远无法扑灭另一场火”
“你没经历过那样的绝望”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当你亲眼看着最亲的人在火海里挣扎,听着孩子们的哭喊声被爆炸声吞没......”
他猛地转身,眼神里燃烧着近乎疯狂的偏执“除了用他们的血祭奠亡魂,我还能做什么?!”
“所以你就把自己活成了刽子手?”
司马北辰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白大夫,你说如果我当年没拿起枪,现在是不是也能像你一样,站在阳光下谈善良?可我当年如果不拿起枪,我的命可能早就去见母亲了”
“那你现在报仇结束,然后呢?"
男人的背影僵在书房门口,刚要说什么就被管家叫走了。
管家送走司马北辰折回时,语重心长的看着白珊珊“白大夫,少爷向来最忌讳提起孤儿院的事,居然对你讲了身世,也是奇怪”
“没人知道?”
白珊珊猛地抬头,后知后觉的震惊爬上眼底。
方才司马北辰讲述孤儿院大火、母亲惨死时,语气冰冷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她还以为这些事早己是上海滩心照不宣的秘密。
管家缓缓点头“除了跟着少爷长大的二当家、三当家......你是第三个”
“我只是在被审问时,问了孤儿院的事......”
白珊珊话音未落,管家己震惊地瞪大双眼。
“你问了,少爷居然就告诉你了?没生气?”
白珊珊摇了摇头随后表示没有生气,他语气很平淡。
“自从夫人去世后,少爷就把自己锁在了仇恨里。这些年,不知多少人想从他嘴里套出他的身世......”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白珊珊一眼,“有威逼的,有利诱的,可没一个人能活着走出这间书房,你居然活的好好的还很平淡的告诉你了?”
“对啊”
管家首起腰,目光如鹰隼般上下打量少女。
“能让少爷放下戒心的,你是头一个”
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搭上她的肩膀,“白大夫看来很会治病嘛......”
“这话什么意思?”
“自从你来给公子治枪伤,他虽冷面相对,却没有对你动过杀心”
老人突然笑出声,露出几颗残缺的牙齿,“前年也是有个冲撞了他之后骂了两句,当场被拧断胳膊。可你最近这般辱骂...却没事”
正说着有人叫管家下楼就匆匆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