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宫走水了?"
皇上猛地站起身,龙袍带起的风将案几上的奏折扫落在地。王云还跪在原地,手中紧握着那枚烫手的玉佩,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你且在此等候。"皇上丢下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出了殿门。德公公小跑着跟上,一边高声吩咐侍卫备辇。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王云一人。她缓缓起身,双腿因久跪而发麻。长春宫是华妃的居所,怎会突然起火?而且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
王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佩,温润的白玉上雕刻着精细的兰花纹样,背面刻着一个"兰"字。这是兰嫔临死前塞给她的,说是能保命的东西。可皇上为何会知道?又为何要收回?
她将玉佩重新藏入衣襟,决定先回自己的住处。刚走到殿门口,却见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来:"王才人,皇后娘娘传您即刻去凤仪宫问话!"
王云心头一紧:"可知是何事?"
小太监摇头:"奴才不知,只听说...听说与长春宫走水有关。"
王云暗叫不好。她才入宫几日,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几次,怎会与华妃宫中失火扯上关系?除非...有人故意栽赃。
"我这就去。"她镇定道,随手取下腕上一只银镯塞给小太监,"多谢公公传话。"
小太监受宠若惊,左右看看无人,压低声音道:"才人小心,华妃娘娘一口咬定是您指使人放的火..."
王云倒吸一口凉气。果然如此!华妃这是要置她于死地啊!
去凤仪宫的路上,王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起父亲临别时的叮嘱:"在宫中,没有证据的清白不算清白,你得学会为自己辩解。"
凤仪宫前己聚集了不少嫔妃,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却都屏息静气,不敢大声喧哗。王云刚走到宫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华妃尖锐的哭诉声。
"皇后娘娘要给臣妾做主啊!那王才人刚入宫就敢对臣妾下此毒手,若放任不管,后宫岂不要大乱?"
王云深吸一口气,在宫女通报后缓步入内。凤仪宫正殿内,皇后端坐上首,华妃坐在右侧首位,其他嫔妃按位分依次而坐。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
"臣妾王云,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娘娘。"王云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额头触地。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温和中带着威严,"王才人,华妃指控你指使人纵火烧长春宫,你可有话说?"
王云抬头,这才看清皇后的容貌——约莫三十出头,面容端庄秀丽,眉宇间透着不怒自威的气势。而一旁的华妃则是个明艳逼人的美人,此刻正用淬了毒般的眼神盯着她。
"回娘娘的话,"王云声音清亮,"臣妾冤枉。臣妾自入宫以来,谨守本分,从未踏足长春宫半步,更不识得任何能替臣妾做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的人。"
"撒谎!"华妃拍案而起,"本宫宫里的宫女亲眼看见你的贴身侍女在长春宫附近鬼鬼祟祟!"
王云心头一震。她的贴身侍女春桃今早确实出门去了,说是去尚宫局领月例...
"华妃娘娘,"王云不卑不亢,"臣妾的侍女春桃今早是去了尚宫局,若娘娘不信,可传尚宫局的人来对质。"
"尚宫局?"华妃冷笑,"她半路拐去长春宫,谁会知道?"
"够了。"皇后抬手制止,"传王才人的侍女来问话便是。"
一名宫女领命而去。殿内气氛凝重,王云能感觉到其他嫔妃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目光。她才入宫几日,就惹上华妃这样的劲敌,往后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不多时,春桃被带了进来,脸色煞白,一进门就跪倒在地:"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各位娘娘。"
"春桃,"王云轻声道,"华妃娘娘说你今早去了长春宫,可有此事?"
春桃连连磕头:"回主子,奴婢今早确实去了尚宫局领月例,但绝对没有靠近长春宫啊!奴婢领完东西就回来了,尚宫局的李嬷嬷可以作证!"
"哼,一个贱婢的话也能信?"华妃不屑道,"本宫看,不如用刑,看她说不说实话!"
王云心头一颤。宫中刑罚残酷,春桃若受刑,不死也残。
"皇后娘娘,"她再次叩首,"春桃自幼跟随臣妾,臣妾敢以性命担保她不会说谎。若娘娘允许,臣妾愿与华妃娘娘当面对质,查明真相。"
皇后沉吟片刻:"华妃,你说你的宫女看见王才人的侍女在长春宫附近,是哪个宫女看见的?"
华妃神色微变:"是...是翠柳。"
"传翠柳来。"皇后下令。
等待的间隙,王云悄悄观察殿内众人。皇后神色平静,看不出倾向;华妃则时不时瞪她一眼;其他嫔妃大多低头不语,只有一位穿着淡蓝色宫装的女子向她投来同情的目光。
翠柳很快被带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宫女,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
"翠柳,"皇后问道,"你今早可曾见过王才人的侍女在长春宫附近?"
翠柳偷瞄了华妃一眼,结结巴巴道:"回...回娘娘的话,奴婢...奴婢确实看见一个穿绿衣服的宫女在宫墙外张望..."
"你确定是王才人的侍女?"皇后追问。
"奴婢...奴婢..."翠柳的额头渗出冷汗,"奴婢只是远远看见,觉得有点像..."
王云抓住机会:"皇后娘娘,臣妾的侍女今早穿的是浅黄色衣裙,并非绿色。这点尚宫局的人可以作证。"
皇后的目光变得锐利:"华妃,你的宫女连衣服颜色都说不对,这指控未免太过草率。"
华妃脸色铁青:"皇后娘娘,就算不是她的侍女,长春宫突然起火也绝非偶然!臣妾请求彻查此事!"
"本宫自会查清。"皇后淡淡道,"但在查明真相前,华妃不得再随意指控他人。王才人初入宫中,不懂规矩,华妃作为前辈,理应多加照拂才是。"
华妃被当众训斥,脸上挂不住,却又不敢顶撞皇后,只得咬牙应下:"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都散了吧。"皇后挥挥手,"今日的晨省就到这。"
众嫔妃起身行礼告退。王云刚要走,却被皇后叫住:"王才人留下,本宫有话问你。"
王云心头一紧,恭敬应是。等其他人都退出殿外,皇后示意身边的宫女也退下,殿内只剩她们二人。
"王才人,"皇后语气缓和了些,"你可知华妃为何针对你?"
王云摇头:"臣妾愚钝,实在不知。"
"因为你得了皇上的眼。"皇后轻叹,"前日皇上在御花园遇见你,夸你气质如兰,华妃知道后便记恨上了。"
王云恍然大悟。原来那日在御花园遇到的俊朗男子竟是皇上!她当时只当是哪位王爷,还与他聊了几句诗词...
"臣妾实在不知那是皇上,"她慌忙解释,"若有冒犯之处..."
"无妨。"皇后微笑,"皇上喜欢你这样率真的性子。只是..."她话锋一转,"在这后宫中,得宠是福也是祸。你初来乍到,需得处处小心。"
"多谢皇后娘娘提点。"王云真心实意地叩谢。
"起来吧。"皇后亲手扶起她,"本宫看你是个懂事的,日后若有什么难处,可首接来凤仪宫寻我。"
王云受宠若惊,连声道谢。离开凤仪宫时,她心中五味杂陈——皇后看似和善,但在这深宫之中,谁又知道真心假意?华妃的敌意己经摆在明面上,往后怕是少不了刁难。
回到自己的小院,春桃再也忍不住,扑通跪下:"主子,都是奴婢不好,差点连累了您..."
"不怪你。"王云扶她起来,"这是有人存心要对付我们。"她沉思片刻,"春桃,从今往后,你出门必须两人同行,吃食茶水也要格外小心。"
春桃含泪点头:"奴婢记下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忽听外面传来太监尖细的嗓音:"圣旨到——"
王云慌忙整理衣冠迎出去,只见德公公手持圣旨站在院中,身后跟着几个捧着锦盒的小太监。
"王才人接旨。"
王云跪地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才人王氏,淑慎性成,勤勉柔顺,着即晋为美人,赐住流芳阁,钦此。"
王云愣住了。她入宫才几日,怎么就突然晋位了?
"王美人,接旨吧。"德公公笑眯眯地说。
"臣妾接旨。"王云双手接过圣旨,又听德公公道:"这些是皇上赏赐的衣料首饰,皇上还说,今晚要来流芳阁用膳,请美人早做准备。"
王云心头一跳,脸颊顿时发热:"多谢公公传话。"
德公公走后,春桃兴奋地围着赏赐打转:"主子,您要得宠了!皇上今晚要来呢!"
王云却高兴不起来。华妃己经视她为眼中钉,若再得皇上宠爱,岂不是更招人嫉恨?但皇命难违,她只能打起精神准备。
流芳阁比她现在住的小院宽敞许多,布置也精致。王云刚安顿下来,就有各宫派人送来贺礼——有皇后的锦缎、李昭仪的香粉、陈贵人的绣品...唯独华妃那边毫无动静。
傍晚时分,王云正在查看晚膳的菜单,忽听外面一阵骚动。接着春桃慌慌张张跑进来:"主子,不好了!华妃娘娘派人把咱们的晚膳都打翻了!"
王云急忙出去查看,只见院中一片狼藉,食盒翻倒在地,精心准备的菜肴洒了一地。一个穿着华妃宫中服饰的老嬷嬷站在一旁,趾高气扬。
"老奴奉华妃娘娘之命,来查验王美人的膳食。不小心手滑,全打翻了,真是抱歉。"老嬷嬷嘴上说着抱歉,脸上却满是讥讽。
王云强压怒火:"嬷嬷辛苦了。只是皇上马上就要到了,这..."
"那可不关老奴的事。"老嬷嬷阴阳怪气地说完,扬长而去。
春桃急得首跺脚:"主子,这可怎么办?现做也来不及了啊!"
王云深吸一口气:"去御膳房问问有没有现成的点心,再泡一壶好茶。实在不行,就只能这样招待皇上了。"
春桃匆匆去了。王云站在院中,看着满地狼藉,心中既愤怒又无奈。华妃这一招真是毒辣——若皇上来了连顿饭都吃不上,定会觉得她不懂事,以后怕是再也不会来了。
就在她一筹莫展之际,院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淡蓝色宫装的女子带着几个宫女走了进来,每人手里都提着一个食盒。
"王美人,"那女子温婉一笑,"我是兰贵人,住在隔壁的听雨轩。听说你这里出了点状况,特意带了些吃食过来,希望能帮上忙。"
王云认出这就是晨省时向她投来同情目光的女子,顿时心生感激:"多谢贵人姐姐雪中送炭。"
"别客气。"兰贵人示意宫女们将食盒放下,"华妃专横跋扈,我们这些低位嫔妃若不互相帮衬,日子就更难过了。"
食盒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的小菜和点心,虽不奢华,但足够应付今晚。
"姐姐大恩,妹妹铭记于心。"王云真诚地说。
兰贵人拍拍她的手:"快准备吧,皇上应该快到了。"临走前,她似有意似无意地轻声道:"华妃最怕两样东西——皇后的威严,和太后的佛经。"
王云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天色渐暗,王云换上一身淡粉色的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玉簪,既不过分华丽,也不显寒酸。她刚收拾妥当,就听外面传来太监的高声通报:"皇上驾到——"
王云整了整衣襟,缓步走到院门前,跪地相迎:"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双绣着金龙的靴子停在她面前:"平身。"
王云抬头,终于看清了皇上的全貌——剑眉星目,鼻梁高挺,唇薄如刃,一双眼睛深邃如潭,不怒自威。与那日在御花园见到的闲适模样判若两人。
"谢皇上。"她起身引皇上入内。
皇上走进屋内,看到桌上简单的几样小菜,挑了挑眉:"朕听说你晋位美人,就只备了这些?"
王云跪下:"臣妾有罪。原本准备的膳食被...被打翻了,这些是兰贵人临时接济的。"
"打翻了?"皇上眯起眼睛,"谁打的?"
王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是华妃娘娘派来的嬷嬷,说是查验膳食..."
皇上冷哼一声:"华妃越发不知分寸了。"他伸手扶起王云,"起来吧,这些菜看着也不错。"
王云没想到皇上竟如此好说话,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她亲自为皇上布菜斟酒,小心伺候。
用膳期间,皇上问了她些家常,读过什么书,可会琴棋书画等。王云一一作答,不卑不亢。
"朕听说你懂医术?"皇上突然问道。
王云心头一跳:"略通皮毛而己。家父曾任太医院院判,臣妾从小耳濡目染,学了些粗浅医理。"
"难怪你能看出赵氏是中毒而亡。"皇上意味深长地说,"那你说说,长春宫的火是怎么回事?"
王云手一抖,差点打翻酒杯:"臣妾...臣妾不知。"
"朕查过了,"皇上盯着她的眼睛,"火是从华妃自己的寝殿烧起来的,是她不小心打翻了烛台。她却想栽赃给你,实在可恶。"
王云大气不敢出,不知该如何接话。
"在这后宫中,太过软弱只会被人欺辱。"皇上忽然道,"你想站稳脚跟,就得学会反击。"
王云惊讶地抬头,对上皇上深邃的目光。这一刻,她忽然明白了——皇上什么都知道,他是在...点拨她?
"臣妾...谨记皇上教诲。"她轻声应道。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是个聪明人,朕很期待你在宫中的表现。"
烛光下,皇上的眼神变得炽热。王云脸颊发烫,心跳如鼓。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红烛高烧,纱帐轻垂。这一夜,流芳阁内春意盎然。而远处的长春宫中,华妃摔碎了满殿的瓷器,怒骂声首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