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碎裂的恨意与迟来的真相

## 第8章 碎裂的恨意与迟来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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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门口的光线昏暗，将陈烁蜷缩在地的狼狈身影切割得支离破碎。他浑身湿透，头发黏在额角，手上未干的血迹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他死死低着头，肩膀因为压抑的呜咽而剧烈耸动，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嗬嗬”的喘息，仿佛溺水之人濒死的挣扎。

林淮扶着门框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一种强烈到让他心脏骤停的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带来一阵麻痹般的寒意。陈烁这副模样，绝不是跟人打架那么简单！他从未见过这个天塌下来都能嬉皮笑脸的兄弟，如此失魂落魄，如此……绝望！

“到底……出什么事了？”林淮的声音沉得如同浸了冰水，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响，砸在死寂的走廊里。他强迫自己挺首因虚弱而微弯的脊背，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陈烁那拒绝抬起的头顶，“说话啊！周屿呢？！是不是……是不是他又搞什么幺蛾子了？！”

那个名字脱口而出时，带着刻骨的恨意，如同淬毒的匕首。然而，在这恨意的底层，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如同水底的暗流，悄然涌动，搅得他心神不宁。为什么提到周屿，陈烁的反应会如此剧烈？外面刚才的混乱喧嚣……那撕心裂肺的呼喊……那令人心悸的奔跑声……难道……

“是不是他？！”林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失控的尖利，上前一步，试图看清陈烁低垂的脸，“他是不是又做了什么？！是不是又他妈来刺激我了？！你说啊——！”

巨大的恐慌如同实质的巨浪，瞬间将他淹没！他再也无法忍受这死寂的折磨和陈烁无声的崩溃！林淮猛地伸手，带着重伤初愈的虚弱和一股蛮横的力气，一把抓住了陈烁的肩膀，用力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看着我！陈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林淮的嘶吼带着破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

就在他拽起陈烁的瞬间，一个冰冷的、被水浸透的塑封袋，“啪嗒”一声，从陈烁无力垂下的手中滑落，掉在冰冷的地砖上。

塑封袋是透明的，里面清晰地装着两样东西：

一个深蓝色绒布面的小盒子，盒盖因撞击而微微变形。

一张边缘卷曲、被雨水泡得字迹模糊发散的纸条。

林淮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定格在那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那个盒子！那个被他遗忘、又被周屿慌乱夺走的盒子！它怎么会在这里？在陈烁手里？还湿透了？！

他几乎是本能地、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急切，猛地弯腰去捡那个塑封袋！

“别动它！”陈烁像是被电击般，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嘶哑地低吼着，一把推开林淮伸出的手！他扑过去想要抢回那个塑封袋，动作慌乱而绝望！

“滚开！”林淮被推得一个趔趄，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内心的恐慌和一种被彻底蒙蔽的愤怒瞬间点燃！他红着眼睛，如同被激怒的野兽，不顾一切地再次扑上去，和陈烁撕扯在一起！

“给我！那是我的东西！你们凭什么拿走！凭什么——！”林淮嘶吼着，重伤的身体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手指不顾一切地抓向那个塑封袋！

“不能看！淮子！求你了！别看——！”陈烁死死护着塑封袋，声音里带着哭腔和绝望的祈求。

拉扯间，“刺啦”一声！脆弱的塑封袋被两人的蛮力撕裂开来！那个深蓝色的绒布盒子掉了出来，滚落在两人脚边。而那张被水浸泡的字条，则如同断翅的蝴蝶，打着旋儿，飘飘荡荡地，恰好落在了林淮的脚背上！

林淮的动作瞬间僵住！他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挣扎，都在看清脚背上那张字条内容的瞬间，被一股灭顶的、足以冻结灵魂的寒意彻底浇熄！

字迹被水渍晕染得有些模糊，但那干净利落的笔锋，他至死都不会认错——是周屿的字！

而纸条上那短短几行字，每一个都像淬了剧毒的冰锥，狠狠扎进他的眼球，刺穿他的心脏，将他钉死在原地！

**“林淮：**

**对不起。**

**戒指……还你。**

**这次……真的……不再骗你了。”**

“轰——！！！”

林淮的脑中仿佛炸开了一颗核弹！震耳欲聋的轰鸣吞噬了所有的声音！世界在他眼前疯狂旋转、扭曲、碎裂！餐厅的玻璃窗、滂沱的大雨、周屿决绝掰开他手指的力道、那句冰冷的“滚”、还有周屿在他失忆时沉默的照顾、覆在他手背上的温度……无数混乱的、矛盾的画面和声音如同失控的洪流，在他脑海里疯狂冲撞、撕扯！

“呃……”一声破碎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呜咽，不受控制地从林淮紧咬的牙关中逸出。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支撑着才没有倒下。他的眼睛死死盯着脚背上那张如同死亡判决书般的字条，瞳孔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无法理解的恐惧而剧烈收缩、放大！

戒指……还你？

这次……真的……不再骗你了？

这是什么意思？！

周屿他……他做了什么？！

他去了哪里？！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彻底淹没！林淮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疯狂！他死死抓住陈烁湿透的衣领，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破釜沉舟般的绝望：

“他呢？！周屿呢？！他在哪？！告诉我——！他到底在哪——？！！”

陈烁被林淮眼中那毁天灭地的恐惧和疯狂震住了。他张了张嘴，看着好友濒临崩溃的脸，所有的隐瞒和顾虑在瞬间被这巨大的恐惧击得粉碎。巨大的悲痛如同决堤的洪水，终于冲垮了他最后的防线。他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起来，泪水混合着雨水和鼻涕，狼狈不堪。

“他……他……”陈烁泣不成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手指颤抖地指向走廊尽头，通往楼下急诊的方向，每一个字都带着泣血的绝望，“天台……他……他跳下去了……抢救……没……没救回来……”

“轰隆——！”

仿佛有一道无声的惊雷，在林淮的头顶炸开！将他仅存的理智彻底劈得粉碎！

跳下去了？

没救回来？

死了？

这几个字眼，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刺穿了他的耳膜，钻入他的大脑，然后在那里疯狂地搅动、爆裂！周屿……死了？那个他恨了七年、刚刚又恨之入骨的人……死了？用跳楼这种方式……死了？为了……还他戒指？为了证明那句“不再骗你”？

“不……不可能……”林淮下意识地摇头，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难以置信的茫然和抗拒，“他怎么会……他那么……他……” 他想说周屿那么冷静，那么强大，那么……恨他入骨，怎么会用这种方式结束？可陈烁那崩溃的哭声和绝望的眼神，像冰冷的铁证，狠狠碾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

巨大的眩晕感猛地袭来！林淮眼前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顺着冰冷的墙壁往下滑。陈烁眼疾手快地一把扶住他，才没让他栽倒在地。

“淮子！淮子你撑住！”陈烁带着哭腔喊道。

林淮却像是完全听不见。他靠在陈烁身上，身体冰冷僵硬得如同一块寒冰，只有那双眼睛，死死地、空洞地望着急诊方向走廊的尽头。那眼神里，之前的恨意如同被狂风吹散的沙堡，瞬间坍塌、消散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被彻底掏空的茫然和一种……让陈烁心惊肉跳的、死寂般的空白。

恨了那么久，恨得那么深，恨成了支撑他活下去的某种扭曲的力量……突然之间，那个承载着所有恨意的对象……消失了。以一种如此惨烈、如此决绝、如此……让他无法承受的方式，彻底消失了。

心里那个巨大的、被恨意填满的窟窿，瞬间变成了一个深不见底、吞噬一切的冰冷黑洞。没有恨，没有爱，什么都没有了。只有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虚无。

“死了……”林淮喃喃自语，声音空洞得没有一丝波澜，像是在确认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他死了……因为我让他滚……所以他……真的滚了……滚得……干干净净……”

陈烁听着他这毫无生气的低语，心像是被刀割一样疼。“淮子，你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

“戒指……”林淮的目光缓缓下移，落在了地上那个滚落的深蓝色绒布盒子上。它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砖上，像一个被遗弃的、沉默的句号。

他猛地挣脱陈烁的搀扶，不顾身体的虚弱和剧痛，踉跄着扑过去，一把将那个盒子死死抓在了手里！冰冷的绒面触感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他颤抖着手指，用力抠着那微微变形的盒盖。

“咔哒。”

盒盖弹开了。

里面没有璀璨的钻石，只有一枚极其简约的铂金男戒。素净的戒圈，内壁似乎刻着极小的字。戒指在昏暗的走廊灯光下，散发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

林淮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枚戒指上。七年前未送出的承诺……七年后以这种方式……“还”了回来。

“呵呵……呵呵呵……”一阵极其压抑、极其诡异的低笑声，从林淮的喉咙深处溢出。那笑声干涩、嘶哑，充满了自嘲、绝望和无尽的悲凉，听得人毛骨悚然。

他笑着，眼泪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毫无预兆地、汹涌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冰冷的戒指上，晕开小小的水渍。他攥着戒指盒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颤抖，骨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恨意消散后的巨大空洞，被迟来的、排山倒海般的、足以将人彻底摧毁的剧痛和悔恨，疯狂地填满、撕扯！那些被他刻意遗忘、被恨意掩盖的过往——初遇时的心动，热恋时的甜蜜，相拥时的温暖，那些曾经支撑他走过父母离世黑暗岁月的、属于周屿的点点滴滴——如同解除了封印的洪水，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瞬间冲垮了他摇摇欲坠的心防！

他想起周屿在他失忆时沉默的守护，想起他覆在自己手背上的温度，想起他每一次查房时，那隐藏在镜片后、被他刻意忽略的、深藏痛苦的眼神……他想起周屿在急诊室抢救他时的嘶吼，想起自己醒来后那冰冷的陌生和质问，想起那句充满恨意的“滚”……

是他！

是他亲手将那个或许带着愧疚、或许带着未了情意、试图靠近的人，再次狠狠推开了！推向了绝望的深渊！推向了……死亡！

巨大的负罪感和迟来的、如同凌迟般的痛苦，瞬间攫住了林淮的心脏！他痛得弯下腰，蜷缩在地上，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冲击而痉挛般颤抖着。攥着戒指盒的手死死抵在胸口，仿佛想将那蚀骨的痛楚压回去，却只是徒劳。

“啊——！！！”一声凄厉绝望、如同灵魂被生生撕裂般的哀嚎，终于冲破了他紧咬的牙关，在死寂的走廊里凄厉地回荡开来！那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悔恨、痛苦和自我厌弃，让闻者心胆俱裂！

陈烁扑过去，死死抱住崩溃的林淮，眼泪也汹涌而出：“淮子！淮子！别这样！不是你的错！是他自己选的！是他……”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林淮在陈烁怀里剧烈地颤抖着，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自我毁灭般的绝望，“是我害死了他……是我……是我用恨……杀了他……烁子……我杀了他……我杀了他啊——！！！”

他哭喊着，如同一个迷路的孩子，充满了无助和滔天的悔恨。那枚冰冷的戒指，硌在他的掌心，如同一个永恒的、血淋淋的罪证。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悲痛几乎要将两人彻底吞没时，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伴随着护士带着哭腔的、却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喜呼喊：

“醒了！醒了！周医生醒了！天啊！奇迹！他刚才手指动了一下！李主任！刘教授！快！周医生有反应了——！”

这声呼喊，如同在死寂的深渊里投下了一颗巨石！

正沉浸在巨大悲痛和绝望中的林淮和陈烁，身体同时猛地一震！

林淮的哭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起头，布满泪痕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震惊和茫然！那双被痛苦和悔恨淹没的眼睛里，骤然燃起一丝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如同风中残烛般的……难以置信的微光？

周屿……醒了？

有反应了？

没死？！

巨大的、如同过山车般的冲击，让林淮的大脑一片空白。他像是听不懂那话的意思，只是呆呆地、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走廊尽头声音传来的方向。攥着戒指盒的手，无意识地、更加用力地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冰冷的戒指深深硌进皮肉里，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却远不及他此刻混乱心绪的万分之一。

希望？恐惧？还是更深沉的、无法承受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