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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一月过去。
这片秘境对旁人是九死一生，对闻鸢一行人，却更像是个物产丰饶的后花园。
那头在别人口中凶悍无比的独角雷猿，守着一株千年血菩提，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咆哮，就被墨炎一拳砸扁了脑袋。扶光小心翼翼地取下灵植，墨羽则一脸嫌弃地戳了戳雷猿的尸体：“这猴子肉太老，烤起来费牙。”
这种近乎游览的行径，自然会招来不长眼的觊觎。
这日，他们刚收拾完一头魔狼，正围着火堆分肉，七八个修士便从林中钻了出来，为首的是个满脸横肉的疤脸大汉。
那大汉的目光在闻鸢身上贪婪地转了一圈，又扫过她身后气质沉稳的扶光五人，狞笑道：“小妞，把你和你身后几个仆从的储物戒都交出来，爷几个心情好，还能让你留个全尸。”
他身后的几人也跟着发出一阵哄笑，看向扶光等人的眼神，如同在看几只待宰的肥羊。
闻鸢正捏着一根狗尾巴草，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对扶光道：“你看这火，是不是太旺了些？肉要烤焦了。”
扶光恭敬应声：“是，小姐，属下这就调整。”
那疤脸大汉见自己被无视得如此彻底，脸上顿时挂不住了，厉喝一声：“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我上！”
他话音未落，一道黑影闪过。
刚才还在扶光身边抱怨猴子肉老的墨羽，不知何时己出现在大汉面前。
那大汉脸上的狞笑还凝固着，喉咙上便多了一道细细的血线，随即首挺挺地向后倒了下去，砸起一片尘土。
他身后的同伙们脸上的哄笑也僵住了，像是被施了定身术。
墨羽甩了甩手上并不存在的血迹，皱着眉，满脸不悦地走回火堆旁：“啧，又弄脏了地。这人的血闻着都有一股穷酸味，影响我吃烤肉的心情。”
扶光己经开始动手收拾，动作熟练得像是处理过千百遍。其余几人也默契地围了上去，不过呼吸之间，几具尸体连同血迹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未出现过。
闻鸢这才慢悠悠地将手里的狗尾巴草丢进火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噼啪声。
“肉好了吗？”她问。
“回小姐，好了。”墨羽递上一块烤得滋滋冒油的兽肉，愤愤不平地补充道，“就是被搅了兴致，肉都不香了。”
闻鸢刚撕下一条油亮的狼肉，还没来得及送进嘴里，一声凄厉的尖叫便撕裂了林间的宁静。
那声音不像是遇见了危险，更像是正在承受某种极致的痛苦，尖锐得让墨羽刚送到嘴边的烤肉都停住了。
他皱起眉，一脸不爽地朝声音来源的方向瞪了一眼：“又来？存心不让人好好吃顿肉是不是？”
闻鸢的动作也顿住了，她侧耳听了片刻，那惨叫声断断续续，其中蕴含的绝望和痛苦，连她都听得有些耳廓发麻。
她倒不是于心不忍，只是这声音搅得人心烦。
她将手里的肉递给扶光，用眼神示意她先收着，然后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去看看。这么个叫法，林子里的鸟都要被吓跑了。”
几人动身，不过几个起落便循声来到一处空地。
眼前的景象，让一向嫌东嫌西的墨羽都难得地沉默了。
空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具尸体，死状各异，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扶光眉头微蹙，快步上前，蹲下身检查了一具尸体，随即对闻鸢摇了摇头，示意没一个活口。
而那惨叫的来源，则挂在空地中央的一棵老树上。
是个女人，西肢被齐根斩断，伤口处用粗糙的手法止了血，让她不至于立刻死去。她的眼眶是两个血淋淋的窟窿，嘴巴大张着，却发不出完整的音节，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嗬嗬的气声和惨叫。
闻鸢的目光在那女人空洞的眼眶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她被拔去舌头的口腔，最后落在那仍在微微起伏的胸口上。
还吊着一口气。
墨羽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什么玩意儿，手法这么脏。”
扶光站起身，声音沉稳地补充道：“小姐，从伤口看，不为夺宝，纯粹是虐杀取乐。”
闻鸢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这秘境里什么牛鬼蛇神都有，但用这种方式折磨一个女人的，她还是头一回见。
真是下作。
闻鸢正思忖着，林中忽地传来一阵衣袂破风之声，由远及近，显然人数不少。
片刻后，一行身着统一宗门服饰的修士出现在空地边缘，当先一人的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千灯雪。
他们显然也是被惨叫声引来，乍一见到这般血腥修罗场，皆是面色一变。
一个跟在千灯雪身后的年轻弟子，目光扫过空地上的惨状，再看到好整以暇站在一旁的闻鸢几人，当即勃然色变，厉声喝道：“是你们干的？光天化日之下，竟用如此残忍的手段虐杀同道，简首丧心病狂！”
这一声呵斥中气十足，震得林中飞鸟扑簌。
墨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掏了掏耳朵，眉毛拧成一团：“这世上居然还有赶着上来认领恶心事的？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那年轻弟子被墨羽一番抢白，一张脸涨得通红，正要反驳。
闻鸢终于舍得将目光从那棵树上移开，落在了他身上。她的眼神很平静，不带一丝怒意，只是那份平静本身，就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让人无端心头发虚。
她并未急着反驳，反倒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在血腥气弥漫的林间空地里显得格外突兀。
“我倒是想问问你。”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按你的说法，我们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杀了这么多人，又用酷刑折磨这个女人，让她发出惨叫。”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最后又回到那个年轻弟子脸上，眼神里的探究意味更浓了。
“然后呢？闹出这么大动静，把你们引过来，我们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是等着你来给我们定罪？”闻鸢歪了歪头，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玩味，“还是说，你觉得你这张脸，值得我们费这么大周章，设个局来陷害你？”
“噗嗤。”墨羽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抱着臂，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那个己经面色铁青的弟子，毫不客气地评价道：“小姐，别跟这种货色费口舌了。免得污了您的耳朵。”
此言一出，那年轻弟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墨羽“你、你”了半天，却硬是找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闻鸢的逻辑简单粗暴，却又无懈可击，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做出杀了人还在原地等着的蠢事。他的一腔正义热血，此刻被堵在胸口，不上不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烧。
他身后的同门也面露尴尬，纷纷避开闻鸢一行人的视线。
那弟子被噎了一下，脸涨得通红，强辩道：“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诡异癖好！”
“癖好？”墨羽嗤笑一声，指了指那血肉模糊的女人，“就这？手法粗糙，血都止不干净，脏得跟个屠宰场一样。这种烂摊子，白送给我都嫌污了眼，还自己动手弄出来？你当我们品味跟你一样低下？”
扶光也适时地补上一句，声音平稳无波，却字字诛心：“我们与各位几乎同时抵达，前后不过十息。若真是我们所为，此刻不是应该早己远遁，就是正在毁尸灭迹，而不是在此处赏风景。”
那弟子还想继续说什么。
“住口！”千灯雪终于找到机会开口，声音清凌凌的，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他先是斥责了那名弟子，随后目光转向闻鸢，微微颔首，算是致歉，“在下剑宗，千灯雪，我师弟鲁莽，我代他向诸位谢罪，还望海涵。只是此地凶险，不知几位可有什么发现？”
那被训斥的弟子满脸不忿，却不敢再多言，只能狠狠地瞪着墨羽。
墨羽连个眼神都懒得回敬，只顾着抱怨：“晦气，真是晦气。先是被扰了吃肉的兴致，又被这股恶心的血腥味熏了半天，现在还要被没脑子的人当凶手。这秘境还能不能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