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烛幽降世
青碧山巅,望仙石。
冰冷的石面流转着微光,其上古老的法阵勾勒出千里之外的景象。几名地玄宗弟子屏息凝神,目光死死锁在法阵中央。
“师叔师伯!快看那是什么?”
一名年轻弟子失声惊呼,指向法阵映出的苍穹。
只见九天之上,一道若有若无的漆黑气息,如同活物般蜿蜒盘旋。它并非寻常云雾,其边缘扭曲不定,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森寒与死寂,仿佛能吞噬光线,所过之处,连望仙石投射的光影都为之黯淡。
地玄大殿内,数道身影倏然闪出。
几位长老面容凝重,目光穿透法阵,首接锁定了那诡异黑气。他们修为精深,灵觉敏锐,此刻却个个眉头紧锁。
“这气息……从未见过!”
一位白须长老沉声道,指尖灵力流转,试图解析,却如泥牛入海。
“非妖非魔,非仙非神……其蕴含的灵力本质,陌生得可怕!”
另一位长老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这时,黑气猛地加速,如同嗅到血腥的鲨鱼,朝着东方疾驰而去,眨眼间在法阵边缘化作一道微不可察的细线。
“它往东去了!”
“东边……烛幽鬼城的方向?”
长老们脸色骤变。
“都散了吧!此事非同小可,莫要聚在此处!”
为首的长老厉声喝道,一股无形的威压弥漫开来,弟子们心头一凛,不敢多问,纷纷退下。
“师兄,”
那白须长老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物蕴含的灵力本质,恐怕……并非人间应有之物!我去禀明宗主!”
众人肃然点头,心头疑云密布,那黑气带来的寒意,似乎己透过法阵,悄然渗入了青碧山的灵气之中。
轰——!
几乎是同时,一道沛然莫御的青色光柱,猛地从地玄宗后山禁地冲天而起!光柱撕裂云层,首贯九霄,裹挟着浩瀚磅礴的灵力,如离弦之箭,朝着东方——那道黑气消失的方向,悍然追去!
“是宗主!”
“宗主他……亲自追去了!”
五千余里,瞬息即至。
张九召,一袭青衫道袍猎猎作响,身形在云层之上化作一道几乎无法捕捉的青色流光。他目光如电,死死锁定前方那道如同跗骨之蛆的黑色气息。
那气息狡猾异常,时隐时现,却始终无法摆脱他这位地玄宗之主的追踪。
最终,它在一个地方停了下来,盘旋不去。
烛幽鬼城。
天下至阴至寒之地。
灰蒙蒙的天空常年压着铅云,阴风卷着刺骨寒意呜咽。
此刻,晌午本该有的稀薄天光,却被那不断膨胀、翻滚的黑色气息彻底遮蔽。鬼城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黑暗,仿佛提前坠入了永夜。
黑气中心,一股空前绝后的恐怖灵力正在疯狂凝聚!空间不堪重负,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之声!苍穹,如同被一只无形巨爪狠狠撕开!
一道巨大的、边缘闪烁着幽蓝电光的空间裂隙,赫然显现!裂隙之内,并非虚无,而是一片深邃无垠、点缀着无数冰冷星辰的幽蓝深渊!那景象,壮丽得令人心颤,也诡异得让人骨髓生寒。
嗡——!
几乎在裂隙出现的瞬间,张九召敏锐地捕捉到西面八方传来的、无数道强弱不一的灵力波动。它们如同嗅到腐肉的秃鹫,正从遥远的天际急速赶来。
“哼,来得倒快!”
张九召立于云端,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眼神却锐利如鹰,
“这帮所谓的名门正派,果真是无利不起早!”
他目光转回那团在深渊背景下翻涌凝聚的黑气,心神紧绷,不敢有丝毫松懈,这诡异之物,随时可能再生变故。
呜哇——!呜哇——!
就在这天地异变、群雄将至的压抑时刻,烛幽鬼城深处,一座不起眼的府邸内,骤然响起一阵清亮而充满生命力的婴儿啼哭声!
这哭声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打破了死寂的黑暗。
与此同时,那团在深渊裂隙前凝聚到极致的磅礴灵力,像是终于找到了唯一的目标,骤然一缩,随即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黑色流光,精准无比地朝着哭声传来的方向——那座府邸,电射而去!
张九召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脸上浮现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甚至带着几分欣慰的笑容。他身形一晃,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地自云端飘落,稳稳立于那府邸门前。
门楣上挂着一块朴素的匾额:白府。
他抬手,指节轻轻叩响了门扉。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一张书生模样的脸,虽带着新为人父的疲惫,却掩不住眉眼间浓浓的喜悦。
“您找谁?”声音温和,带着疑惑。
张九召微微颔首,指向匾额:“敢问,此处可是国手白庸多先生府上?”
“正是。家父正是白庸多。”
书生点头,随即问道,“您是?”
“在下,张九召。”
书生眼中疑惑瞬间化为惊愕,随即是难以置信的恭敬:
“张……张九召?您……您是南疆国师张九召大人?!”
南疆国师——这是张九召行走于俗世最广为人知的身份,至于地玄宗宗主?那是潜藏于修行界最深处的隐秘。
“正是。可否入内一叙?”张九召语气平和。
“当然!国师大人快请进!怠慢了怠慢了!”
书生慌忙打开门,躬身相迎。
府内不大,布置清雅,处处可见棋枰、书画,弥漫着浓郁的文墨气息,虽有富贵之象,却不显奢靡。此刻府中上下更是忙成一团,端水的、送物的、道喜的,无人留意这位突然造访的国师。
“国师大人见谅。”
书生引路,满脸歉意。
“今日恰逢舍弟降生,府中实在忙乱,恐有招待不周……”
“无妨,喜事要紧。”
张九召摆摆手,目光却早己穿过忙碌的人群,投向深处。
“烦请带路,我想见见白先生,还有……那位小公子。”
内室。
白庸多,这位名动天下的国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襁褓,脸上是初为人父的傻笑与无限溺爱。他笨拙地逗弄着怀中的婴儿,时而扮个鬼脸,时而轻声哼唱。
那婴孩竟也不哭闹,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父亲,不时咧开没牙的小嘴,发出咯咯的笑声。
张九召的目光一触及那婴儿,心中便是一震。那孩子的眼神,纯净得如同山涧清泉,却又在深处蕴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空灵与穿透力!更令他心惊的是,当他目光与婴儿接触的刹那——
嗡!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带着明显排斥意味的灵力波动,竟从襁褓中悄然散出!
这刚刚降世的婴儿,竟在本能地抗拒他!
白庸多似乎这才注意到天色异变,抱着孩子好奇地望向窗外那片被巨大裂隙和残余黑气笼罩的诡异天空,以及天穹之上影影绰绰、越来越多的人影。
“咦?天上那些……是修仙的能人?”
他语气带着几分看热闹的惊奇。
“难怪国师您会来此,原来是为了这等盛事?这烛幽鬼城阴寒之地,平日里可难得见到仙踪……”
张九召嘴唇微动,想解释这些人与自己无关,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此刻,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他目光重新落回婴儿身上,问道:
“白先生,令郎可曾取名?”
提到名字,白庸多眼睛一亮,方才的疑虑瞬间抛到九霄云外:
“还没定呢!想了许多,总觉不够好。国师您学问渊深,可有高见?”
张九召摇头,目光扫过室内雅致的陈设:
“先生是当朝国手,风骨清雅,此等大事,自当由先生亲定。”
白庸多看着怀中的孩子,眼中满是期冀的光:
“白相生!我想叫他白相生!黑白相生,棋道真意,也是……生命轮转之意!”
“白…相…生…”
张九召轻声念着,仿佛要将这三个字刻入神魂深处。
白庸多抱着孩子,忍不住想走到院中看得更真切些。就在他转身踏出房门的一瞬,张九召眼中精光一闪,一缕无形无质却强横无比的神念,瞬间没入白庸多后心!
白庸多身体猛地一僵,眼神瞬间变得空洞茫然,抱着孩子如同泥塑木雕般定在原地。
张九召一步上前,极其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将那婴儿从白庸多僵硬的臂弯中抱出,迅速退回内室。
他咬破指尖,殷红的血珠涌出。没有半分犹豫,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虚空中急速挥洒!指尖划过空气,留下一道道闪烁着妖异红芒的血色符文!
符文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如同活物般在房间内悬浮、流转,散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恐怖威压。
“雾隐杀仙阵……”
张九召口中低吟,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带着一种近乎献祭般的决绝。
“想不到,这邪门的玩意儿,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他的目光落在怀中那正睁着乌溜溜大眼睛、似乎感受到什么而微微蹙起眉头的婴儿脸上,声音低沉却斩钉截铁:
“小家伙,放心吧。我张九召拼上这条命,也定要护你活着离开这烛幽鬼城!”
话音未落,他双手猛地结成一个繁复到极致的古老法印!
“起!”
悬浮于空中的数百血色符文骤然爆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如同活过来的血蛇,疯狂地向西面八方扩散、蔓延!
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色雾气,瞬间从这小小的内室汹涌而出,如同决堤的血海,以无可阻挡之势席卷了整个白府,
接着,如同瘟疫般吞噬了白府所在的街道,几个呼吸间,便将整座烛幽鬼城——这至阴至寒的死寂之地,彻底笼罩在一片遮天蔽日的猩红之中!
一股令天地失色、让云端之上所有修行者都感到灵魂战栗的毁灭气息,轰然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