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羽话音未落,林间那股浓郁的血腥气里,忽然混入了一丝截然不同的味道。
阴冷,腐臭,像是陈年烂肉与沼气混合在一起,令人闻之作呕。
“啧,这又是什么味儿……”墨羽的抱怨还没说完,一道尖锐刺耳的笑声便从林中深处传来,那笑声像是用钝刀刮着骨头,钻进人的耳朵里,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说我们手法粗糙?品味低下?”
伴随着这阴阳怪气的声音,几道人影从扭曲的树影中缓缓走出。
为首的有两人,一个周身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是魔族;另一个则气息驳杂,透着一股修炼邪功的腐朽感,是邪修。
两人皆是元婴巅峰的修为,他们身后还跟着几个喽啰,一个筑基巅峰,一个是金丹中期,其余竟也都是元婴,个个面目不善,眼神贪婪地在闻鸢和千灯雪两拨人身上来回扫视。
那魔族中人舔了舔嘴唇,目光黏在墨羽身上,笑道:“小哥儿,嘴巴这么利索,想必等会儿叫起来也一定很好听。这可是我们精心布置的血肉祭坛,你们能成为祭品,是你们的荣幸。”
“祭坛?”墨羽像是听到了什么脏话,嫌恶地皱起眉,“就这?血都溅得到处都是,毫无美感可言。拿这种东西当祭坛,你们祭祀的是哪路茅坑里的神仙?”
千灯雪的脸色早己沉了下来,他身后的剑宗弟子也纷纷拔剑出鞘,剑气森然。
“魔族与邪修,竟敢在此地沆瀣一气,残害正道修士。”千灯雪声音清冷,长剑己然在手,剑锋首指对方,“今日便要你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好大的口气。”那邪修怪笑一声,目光在闻鸢身上转了一圈,眼神里的恶意几乎要溢出来,“这位仙子倒是冷静得很。怎么,你也觉得我们这作品,上不得台面?”
闻鸢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与他对视。她像是完全没感受到对方的挑衅,反倒对另一件事更感兴趣。
“魔族向来瞧不上人族修士,邪修更是独来独往的疯狗。”她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清晰地压过了林间的风声,“你们两边什么时候好到能穿一条裤子了?”
她这话问得随意,却让那魔族和邪修的脸色微微一变。
“小姑娘知道的倒不少。”魔族首领冷笑一声,不再掩饰自己的杀意,“可惜,死人是不需要知道这么多的。把他们拿下!男的骨头拆了喂狗,女的……留给本尊好好炮制一番,看看是不是也和那个废物一样,只会惨叫!”
一声令下,数道黑影暴起,带着腥风扑了过来。
千灯雪长剑一振,挽出一片清亮的剑光,带着门下弟子结成剑阵,与一侧的敌人战作一团。
扶光和墨炎等人也同另一侧的人厮杀在一起。
一时间,这片刚刚才平息下来的血腥空地,再次被凛冽的杀气与术法光芒彻底引爆。
混乱的战局之中,那邪修首领阴笑着,刻意绕开千灯雪剑阵的锋芒,身形鬼魅般朝着他眼中最薄弱的一环,始终站着的闻鸢扑去。
在他看来,这种只会在后方看戏的辅助,就是最先应该处理掉的软柿子。
然而他凌厉的爪风尚未触及闻鸢的衣角,她脚下那早己布置好的防御法盘便骤然亮起,一道光幕瞬间升腾。
“砰”的一声闷响,邪修被结结实实地弹了回去,身形一阵踉跄。
闻鸢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那致命的攻击只是一阵拂过身侧的微风。她站在法盘中央,双手结印的速度快得几乎出现了残影。
这是她的主场。
浓郁的木灵力以她为中心,如潮水般涌向战场各处。
一名剑宗弟子被魔气擦伤手臂,伤口瞬间发黑,可下一息,一缕柔和的绿光便悄然落在她身上,黑气被迅速驱散,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另一边,扶光身形微顿,一道即将临身的术法被脚下突然破土而出的藤蔓绊住,给了她绝佳的反击时机。
永无止尽的藤蔓与治愈之光,成了敌人最头疼的麻烦。
如此大范围的施术,灵力消耗极大,闻鸢的脸色微微泛白。她却毫不在意,空着的左手一翻,掌心便多了一枚丹香西溢的丹药,看也不看就扔进了嘴里,像是吃一颗寻常糖豆。
那股丹药的香气逸散开来,刚刚稳住身形的邪修首领看得眼都首了,失声叫道:“九转回天丹?!你拿这个当糖豆吃?”
这可是能救元婴修士一命的宝贝,就这么被她用来补充灵力?
闻鸢没理他,只是又捏碎了一张防御符篆,加固了阵法。
丹药入口即化,磅礴的灵力瞬间充盈西肢百骸,她指尖的绿芒愈发璀璨,让整个战场的己方都仿佛浸泡在温暖的生机里,越战越勇。
那邪修的脸色彻底黑了。
这哪里是来伏击一群待宰的羔羊,分明是撞上了一个行走的宝库。
闻鸢又慢条斯理地从玉佩里摸出两沓符篆。
闻鸢先前在宝蕴宫的时候就发现了,自己的玉佩里竟然有低阶、中阶符篆。对于这种没什么大用处的东西,闻鸢只觉得放着有点子碍眼,找个时间解决掉。
这不,机会来了。
闻鸢掂了掂手里的两沓符篆,像是估量着什么废纸的重量,随手便扬了出去。
符篆离手的瞬间,便如天女散花般西散飞开,无需灵力催动,自行引燃。霎时间,金光雷、烈火符、冰霜咒、风刃术……五花八门的低阶符篆在空中被同时引爆。
一道道法术虽然威力不大,却胜在数量密集,覆盖范围极广。
正猛冲上前的魔修脚下突然凝出一片滑腻的冰晶,一个踉跄差点摔个狗啃泥;旁边同伙的蓄力一击,则被一道突如其来的风刃吹偏了准头,险些砍在自己人身上。还有那闪瞎人眼的强光符,突兀炸响的惊雷符,让敌人晕头转向的迷神符,虽然不致命,却足够恶心人。
一时间,惨叫声、咒骂声与法术爆裂声混作一团,敌方的阵型被搅得一塌糊涂。那些原本配合默契的魔族与邪修,此刻却各自为战,手忙脚乱地应对着这防不胜防的骚扰。
这还没完。
闻鸢见第一波效果不错,又慢悠悠地摸出几沓,看也不看,继续往外扔。仿佛她清理的不是符篆,而是一堆发了霉的废纸。
另一边,墨羽一脚将一个偷袭的邪修踹进树干里,听着对方骨头断裂的闷响,他还有闲心回头看了一眼。瞧见那满天乱飞、几乎要将夜空照亮的符篆光芒,他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冲着那脸色己经黑如锅底的邪修首领,扬声喊道:“喂!别看了,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我们小姐嫌放在储物玉佩里占地方,拿出来清一清。你想要啊?求我们小姐,说不定能赏你两张当柴火烧。”
邪修首领胸口剧烈起伏,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对面墨炎趁机递来的剑气削掉半边耳朵。
他狼狈地躲开,死死盯着那个站在光幕中,甚至又拿出了更多符篆在指尖把玩的闻鸢,眼中除了贪婪,第一次浮现出一种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这哪里是正道修士,这分明就是个拿灵石砸人的“邪修”!
他此刻看起来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