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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市的寒冬被远远甩在身后。当航班降落在群山环抱的温泉小镇机场，温暖的空气裹挟着淡淡的硫磺气息扑面而来，瞬间融化了旅人周身的寒意。天空是澄澈的瓦蓝，阳光慷慨地洒落，远处山峦起伏的曲线在薄雾中若隐若现，覆盖着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如同巨大的抹茶蛋糕上洒满了糖霜。
祁新意像只终于被放出笼子的小鸟，拉着行李箱蹦跳着冲出到达口，米白色的羊绒围巾在颈间飞扬。她深吸一口带着山林清甜和温泉暖意的空气，回头兴奋地朝身后喊道：“快点呀！李洛阳！我闻到温泉蛋的香味了！”
李洛阳推着两个稍大的行李箱，步伐沉稳地跟上。他穿着简单的深色高领毛衣和休闲裤，鼻梁上架着平时少戴的防蓝光眼镜，镜片后的眼神褪去了格物楼里的锐利，显露出一种难得的、近乎慵懒的放松。他看着祁新意雀跃的背影，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扬起。连日奔波的疲惫和高压会议残留的神经紧绷感，在这片温暖静谧的山谷里，被悄然抚平。
“酒店接驳车在那边。”他指了下方向，声音带着旅途的微哑，却异常温和。
“知道啦！”祁新意小跑回来，很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脸颊因为兴奋和暖意泛着健康的红晕，“先放行李！然后我要去泡露天的！看雪山的！还要吃温泉蛋！很多很多个！”
预定的温泉旅馆依山而建，传统的日式风格。木质回廊蜿蜒曲折，连接着一座座半隐在苍翠松柏和精致庭院中的独立汤屋。推开他们那间“星见”汤屋的移门，温暖的榻榻米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草席清香扑面而来。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私密的露天风吕，乳白色的温泉水汽氤氲升腾，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和远处洁白的雪山尖顶。更远处，是层峦叠嶂的深绿山影，如同一幅静谧的山水长卷。
“哇——！”祁新意甩掉鞋子，赤脚踩上温热的榻榻米，冲到窗边，整张脸几乎要贴到玻璃上，“太美了！像住在画里！”她转过身，眼睛亮得惊人，朝李洛阳张开双臂，“快来快来！”
李洛阳放下行李，走到她身边。窗外壮丽的景色落入眼帘，确实令人心旷神怡。但他更多的目光，却落在了祁新意被阳光和喜悦点亮的脸庞上。那枚星夜石玫瑰胸针别在她柔软的米白色毛衣上，深蓝的星辰与银白的玫瑰在阳光下流淌着温润的光泽，紧贴着她心口起伏的弧度。
他伸出手，没有拥抱，而是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笨拙的温柔，替她把被风吹乱的额发轻轻拢到耳后。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微凉的耳廓。
祁新意微微一怔，随即笑弯了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咪。她抓住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尖带着温软的触感，不由分说地把他往温泉池的方向拉：“别磨蹭啦！换衣服！泡汤！”
午后阳光斜斜地洒在露天风吕里。乳白色的温泉水滑过肌肤，带着恰到好处的熨帖热度，将每一寸紧绷的筋骨都温柔地包裹、融化。水汽氤氲上升，模糊了远处的山峦轮廓，也将近处的松柏枝叶染上朦胧的水光。
祁新意满足地喟叹一声，将身体更深地沉入水中，只露出肩膀和脑袋。脸颊被热气熏得绯红，像熟透的水。她看着坐在对面池边的李洛阳。他微微仰着头，闭着眼，热水没过他线条清晰的锁骨，水珠顺着他利落的下颌线和微微滚动的喉结滑落，没入水中。平日里总是紧锁的眉心彻底舒展开，周身散发着一种近乎无害的松弛感。
“喂，”祁新意掬起一捧水，轻轻泼向他，“别睡着了呀！”
温热的水花溅在脸上，李洛阳睁开眼。隔着氤氲的水汽，他的目光落在祁新意被热气蒸腾得格外水润的眼眸和红扑扑的脸颊上。水珠沾湿了她额前细碎的绒毛，黏在光洁的皮肤上，有种不自知的诱惑。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朝她这边挪了挪位置，两人的距离在温热的泉水中悄然拉近。水面下，他的小腿无意间碰到了她光滑的脚踝，温热的触感如同细小的电流，瞬间窜过。
祁新意没有躲闪，反而调皮地用脚趾轻轻戳了戳他的小腿肚。李洛阳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一种陌生的、带着暖意的酥麻感从触碰点蔓延开来。他垂下眼帘，看着清澈水面下两人若即若离的肢体，水面倒映着蓝天白云和他们模糊的、交叠的轮廓。
“给你看个东西。”祁新意忽然神秘兮兮地凑近，温热的呼吸带着水汽拂过他的耳畔。她从水里抬起手，摊开掌心——几片被温泉水泡得发软、呈现出半透明质感的绯红枫叶，静静地躺在她白皙的手心里，叶脉清晰可见，如同凝固的火焰。
“像不像……泡在温泉里的星星？”她的声音带着笑意，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李洛阳看着她掌心里那几片小小的“星星”，又看看她盛满了期待的眼眸。一种温软的、名为“心动”的情绪，像温泉水一样包裹住他。他伸出手指，没有去拿枫叶，而是轻轻碰了碰她微湿的掌心。指尖划过细腻的肌肤，带着温水的滑腻。
“嗯。”他低声应道，声音被水汽浸润得有些低哑，“像。”
祁新意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她将枫叶轻轻放在漂浮的木托盘上，然后，整个人像一尾灵活的鱼，滑到他身边，肩膀轻轻抵着他结实的手臂。温热的体温透过水波传递过来，带着令人安心的踏实感。她将头微微靠在他肩上，闭上眼睛，满足地叹息：“真好……就这样……什么都不想……”
李洛阳的身体在她靠过来的瞬间绷紧了一瞬，随即缓缓放松下来。他微微侧过头，下颌轻轻抵着她带着湿气的柔软发顶。鼻息间是她发丝上淡淡的、混合着温泉硫磺和清新洗发水的馨香。他抬起手臂，有些迟疑地、最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珍重，轻轻环住了她水下滑腻的肩膀，将她更紧地、更深地拥入自己温热的怀抱中。
水波温柔地荡漾着，拍打着两人的身体。远处雪山静默，近处松涛低语。世界仿佛只剩下这一方温暖的泉水，和彼此紧贴的心跳。所有的荣耀、压力、遥远的纽约和日内瓦，都化作了氤氲水汽，消散在群山之间。此刻，只有怀抱里这份真实的、温软的、名为“彼此拥有”的宁静。
暮色西合，天边燃起瑰丽的火烧云，将雪山之巅染成醉人的金红。小镇亮起了暖黄色的灯火，如同散落山间的星子。
旅馆雅致的怀石料理包厢内，穿着素雅和服的女侍无声地布菜。精致的漆器小碟里，盛放着时令的山野菜、鲜嫩的刺身、烤得恰到好处的温泉蛋，还有当地特色的山菌小火锅，汤汁翻滚，散发出的鲜香。
祁新意用小巧的木勺轻轻敲破温泉蛋光滑的蛋壳，金灿灿的蛋液缓缓流出，浸润着底下雪白的米饭和微甜的酱油。她满足地挖了一大勺送入口中，幸福地眯起眼：“唔……人间美味！”
李洛阳坐在她对面，动作优雅地用筷子夹起一片薄如蝉翼的鲷鱼刺身，蘸了点山葵泥和酱油。他吃得不多，更多时候是静静地看着祁新意大快朵颐，看着她因为美食而闪闪发亮的眼睛和微微鼓起的脸颊。昏黄的灯光下，她胸前的星夜石玫瑰胸针折射着温润的光泽。
“尝尝这个！”祁新意夹起一片烤得焦香、裹着厚厚酱汁的鳗鱼，隔着桌子递到他嘴边，眼睛亮晶晶的，“超好吃！”
李洛阳微微一怔。看着递到唇边的食物，又看看她期待的眼神。他略一迟疑，身体微微前倾，就着她的手，轻轻咬住了那片鳗鱼。酱汁的甜咸和鱼肉的鲜香在口中弥漫开。他的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他小小的身影。
祁新意看着他吃下去，笑得眉眼弯弯，像只成功投喂了心爱宠物的小狐狸。她又舀起一勺滑嫩的茶碗蒸，里面卧着鲜甜的虾仁和银杏，再次递过去：“这个！也尝尝！”
这一次，李洛阳没有犹豫，顺从地张开嘴。温热的蒸蛋滑过舌尖，暖意首抵心间。一种奇异的、被照顾和宠溺的感觉悄然滋生。他看着祁新意乐此不疲地夹菜投喂，看着她眼中纯粹的快乐和分享欲，心头仿佛也被温泉泡过一般，软得一塌糊涂。
“你也吃。”他终于拿起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她最爱的烤年糕，裹上厚厚的黄豆粉，放进她面前的小碟里。
祁新意看着碟子里裹满香浓豆粉、烤得外焦里糯的年糕，再看看李洛阳依旧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异常温和的脸，心里甜得冒泡。她夹起年糕，啊呜一口咬下去，软糯香甜的口感在口中炸开，含糊不清地说：“嗯！你也吃！”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热闹。没有高谈阔论，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食物被咀嚼的满足声，和偶尔眼神交汇时无声流淌的暖意。窗外的雪山彻底隐入暮色，窗内，暖黄的灯光将两人依偎用餐的影子投在素雅的屏风上，拉得很长。
***
深夜。汤屋的落地窗开了一条缝隙，带着雪山寒意的夜风溜进来，吹散了室内的暖湿。祁新意穿着柔软的棉质浴衣，趴在榻榻米上铺开的柔软被褥里，下巴搁在交叠的手臂上，翻看着手机里这几天拍的照片。有云雾缭绕的雪山，有热气腾腾的温泉，有精致的料理，更多的是她偷偷抓拍的、李洛阳各种放松的瞬间——闭眼靠在温泉池边，认真研究旅馆提供的当地地质图册，甚至还有一张他靠在窗边矮桌旁打盹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安静的阴影。
看着看着，她忍不住笑出声。
李洛阳刚洗漱完，穿着同款的深色浴衣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他身上带着清爽的皂角气息和一丝凉意。“笑什么？”他问，目光落在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笑你，”祁新意把手机屏幕转给他看，正是那张打盹的侧脸照，“像只……终于肯休息的大型猫科动物。”她说着，还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照片上他微抿的唇角。
李洛阳看着照片里自己毫无防备的样子，耳根微微有些发热。他没反驳，只是伸出手，带着一丝惩罚意味的力道，轻轻捏了捏祁新意近在咫尺的脸颊。触手温软滑腻。
“哎呀！”祁新意笑着躲开，顺势滚了半圈，变成仰躺的姿势，正好对上他俯视下来的目光。窗外的月光透过缝隙洒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映出细碎的星芒。空气瞬间变得有些粘稠。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伸出手指，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轻轻拂过他浴衣微敞的领口下，那枚紧贴着他锁骨的黄铜书签——那是她蚀刻的“Our Tamed os”。冰凉的金属沾染了他的体温。
李洛阳的身体在她指尖触碰到书签的瞬间绷紧了。他低头，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美的脸庞，看着她清澈眼眸中自己的倒影，还有她胸前那枚在黑暗中幽幽流转着星芒的玫瑰胸针。一种强烈的、名为渴望的情绪如同温泉暗流，在他沉寂的心湖深处汹涌翻腾。
他缓缓俯下身。
带着雪山清冽气息的夜风拂过两人之间最后的距离。
一个吻，轻柔地、珍重地，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如同星屑坠落，带着无尽的怜惜与承诺。
祁新意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随即缓缓闭上。一股温热的暖流从被亲吻的额头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她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将脸深深埋进他带着清新气息的颈窝里。
没有更激烈的动作。只是这样安静地相拥。听着窗外隐约的松涛，感受着彼此沉稳的心跳和温热的呼吸。
温泉水滑洗凝脂。
星夜无声吻落额。
驯养日常的糖霜，在雪山与星空的见证下，无声融化，甜入骨髓。星河浩瀚，而此刻怀抱里的温度，便是彼此永恒的坐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