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三的炊烟刚升起来,青瓦镇的石板路上就飘满了甜香。阿福踮着脚趴在糖坊门口,看着王师傅把熬得金黄的麦芽糖浆倒进木模,琥珀色的糖块在阳光下泛着蜜光。他咽了咽口水,攥紧怀里装着铜板的布袋子——这是他攒了三个月的零用钱,就等着今天买祭灶糖。
"又来买糖啦?"王师傅擦着汗笑问,"今年要不要试试新花样?"他掀开竹帘,案板上摆着捏成灶王爷模样的糖人,白须红袍栩栩如生,手里还托着个糖元宝。阿福眼睛发亮,正要掏钱,却听见街角传来争吵声。
原来是李婶在骂街。她披头散发地站在杂货铺门口,手里攥着半块发霉的窝头:"你们黑心肝!这都馊成什么样了还卖?我家娃三天没正经吃饭......"阿福心里一紧,李婶的儿子小石头和他同岁,前些天得了伤寒,药钱早把家底掏空了。
攥着铜板的手心沁出汗来。阿福数了数,这些钱只够买两块糖——一块祭灶,一块留着解馋。可想起小石头烧得通红的脸,他咬咬牙,转身往药铺跑去。等抓完药,口袋里只剩下几枚零散的铜板,连半块糖都买不起了。
夜幕降临时,阿福垂头丧气地回到家。母亲正在灶台前忙碌,见他两手空空,脸色沉了下来:"不是让你买祭灶糖吗?今儿可是小年,得罪了灶王爷......"话音未落,院门外突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门口站着个白胡子老头,穿着补丁摞补丁的灰布衫,肩上扛着根枣木扁担,扁担两头挂着沉甸甸的麻袋。"好心人,能给口水喝吗?"老头嗓音沙哑,眼角布满皱纹,却笑得格外慈祥。阿福连忙把人迎进堂屋,母亲端来一碗热水,又把仅有的半块红薯塞给他。
老头吃完红薯,抹了抹嘴说:"听口音,你们是从北乡来的?我年轻时也在那边住过。"他从麻袋里掏出个油纸包,"来,尝尝我做的麦芽糖。"阿福掀开油纸,顿时愣住了——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二十块灶王爷糖人,每个都晶莹剔透,糖须还闪着金光。
"这......这使不得!"母亲慌忙推辞。老头却硬塞到阿福手里:"娃娃心善,该得的。"说完扛起扁担就走,转眼消失在巷口。阿福追到门口,只看见地上有块亮晶晶的糖渣,在月光下泛着奇异的光。
那晚祭灶时,阿福把糖人摆在灶台前,突然发现神像嘴角沾着几粒糖渣,和地上捡到的一模一样。他揉了揉眼睛,再看时糖渣却不见了。恍惚间,仿佛听见有人在耳边轻笑:"贪吃的娃娃,以后每年都有糖吃。"
从那以后,青瓦镇流传起一个说法:每年腊月二十三,灶王爷都会化身乞丐,试探人间善恶。那些心怀善意的人家,总能在祭灶时收到神秘的麦芽糖。阿福后来成了镇上最有名的糖匠,他做的糖人不仅香甜可口,还总在灶王爷的糖须上,特意撒上几粒亮晶晶的糖渣。
每当孩子们围着他问起故事,阿福就会指着灶台上方的年画,笑着说:"要记住啊,比麦芽糖更甜的,是人心。"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得神像的白胡子微微发亮,仿佛真有位慈祥的老者,正含笑注视着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