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残境

第27章 残境

三棵老槐树交织的浓荫里，十几个社员依靠在树边儿端着瓷碗喝着里头解暑的绿豆汤。

徐伟宸所在的东坡位置最远，等到他跑过来的时候，那锅里头的绿豆汤都快要见底了。

分发绿豆汤的女同志是常苗，她瞧见徐伟宸过来，盛了一碗绿豆汤递了过去。

“来，同志，先喝点儿绿豆汤解暑吧，辛苦了！”

徐伟宸笑着接过，“诶，谢谢常同志。”

徐伟宸端起瓷碗，只感觉口干舌燥，心间像是有一团火气一般，直接仰头将碗里的绿豆汤给灌了进去，喉结滚动间，豆大的汗珠顺着脖颈滑进敞开的衣领。

直接一口将碗里的所有绿豆汤闷了，喝完虽舒服不少，但仍然想再喝一碗。

徐伟宸端着瓷碗过去了。

常苗以为他是喝完了来还碗，笑道：“同志，不急的，可以先歇歇再去做。”

这番话说的，徐伟宸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那个，还有吗？我还想再喝一碗……”

常苗反应过来，不禁笑出了声，接过了他手中的瓷碗。

“不好意思啊，同志，我还以为你是来还碗的呢，锅里头还有呢，要是不够啊到时候我再去公社里头再搬过来一锅就是了。”

锅里面确实是剩得不多，盛上来的都只是一些残渣。

不远树槐树底下坐着的郭元鹏自然注意到了这边儿的动静，晃动了碗中的汤汁，故意提高嗓门：“都抓紧喝，下午还有重活儿呢！”

话音未落，一阵哄笑。

“哎哟郭队长，你还真是不让我们歇会儿啊！”

“就是啊，这么大太阳呢！”

……

徐伟宸动作顿了顿，仿佛这话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一般，偏过头去没再管这边。

好在是还多一碗绿豆汤，徐伟宸倒也不像之前那般老实了，这碗绿豆汤他慢慢地品味着，将心中的火气给歇了下去。

望着不远外，没有树荫遮蔽的地方，太阳照耀到的每一寸土地都发烫。

一时间竟出了神。

身边的人群陆陆续续散去，都去忙活去了。

而郭元鹏瞧见了呆在这儿的徐伟宸，像是逮住了他偷懒一般，端着瓷碗过去，轻踢了他的屁股。

“啧，徐啊，干嘛呢？”

“你看其他人都忙去了你还在这儿偷懒呢？这可不好吧？”

徐伟宸思绪猛然回笼，发现身边就只剩下他们三人，而他的手中还端着瓷碗，碗底还有些残渣。

将碗中的残渣全部喝掉，从槐树底下爬起身来，拍了拍屁股。

“哦哦哦出神了，郭队长。”

徐伟宸去向常苗还了碗，捞起地上放着的草帽跑出了树荫底下。

背过身去，郭元鹏看不到的地方，徐伟宸不忍翻了个白眼。

刚才那么多人在那儿打闹的时候不见得郭元鹏多说一句话，他不过是出神片刻便像是揪住了他的小辫子一般挖苦他，还真是两面三刀。

但烦归烦，这都派下来的任务，徐伟宸不可能不做完，顶着烈日捡起来锄头继续劳作了。

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可以回去吃饭了，徐伟宸才觉得松了一口气。

匆匆忙忙的赶回家里吃了饭，挤出了一点儿时间小酣一会儿，又匆匆忙忙的往田坎里头赶。

烈日炙烤着大地。

在东坡上，徐伟宸弓着腰，像一张紧绷的弓，在麦茬地里艰难挪动着。

今天的太阳一出来，又将那地底下晒得更硬了些，锄头挖起来地下的湿泥混杂着上头脆的土块，黏在了锄头上。

每挖完一根，徐伟宸就得用镰刀将上面沾着的泥土给刮干净，不然这锄头得越来越重。

上午被麦茬在他的小腿上划出血痕凝固，下午继续被新的麦茬割伤，还混合着汗水，火辣辣地疼。

但他眼下顾不上这些，好在上午不算太热的时候已经挖了大概有四亩地了。

下午只要再忙上几个小时这块儿地就被收完了。

偶尔一阵风眷顾地吹过凉快些，但又会卷起地上的尘土，扑在他满是汗水的脸上，与汗水混合成泥，糊得他睁不开眼。

无奈只能腾出一只手，随意地在脸上抹一把，却反而让更多尘土粘在皮肤上，只能用那早就被汗水打湿贴在身上的衣裳擦了脸。

直到最后一根麦茬被割断，将那根扔在了田坎上，徐伟宸的面前已经明亮。

将手中的镰刀扔在一边，直起酸软疼痛的腰，双手狠狠地揉了几把，随即又捡起刚才扔在地上的锄头镰刀往田坎上去了。

此时的太阳已经落了下去，徐伟宸拖着像是被灌了般沉重的双腿，每走一步都要在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提着镰刀的手掌上的血泡破了又破，渗出的血水将锄头的木柄都染了些颜色上去。

而另外同行的几人也是累的苦不堪言，有两人直接躺在了田坎上头。

手中的工具直接往田坎一边扔过去，砸在焦土上发出闷响，将上面的根给拨开，留出来了一片空地，直接躺了上去。

他仰面躺倒，后脑勺硌着让人不舒服碎石也浑然不觉，喉间溢出一股铁锈味，直接合上了眼。

傍晚的风掠过，带来一丝难得的凉意。

徐伟宸缓缓睁开眼，望着天空被夕阳浸染成橘红色的云。

估摸着时间，将这块地弄完，差不多可以回公司里头还工具了。

而他们几人累的，实在是没有力气收拾这片残余，反正明天也会有新的人来收拾，到时候往公社上头报一下情况就行了。

几人歇了一阵儿，等到他们离开的时候，这片田地上早就没了人影，都提着工具回了公社里头。

将今天的东西还了回去，徐伟宸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家的方向去了。

这个年代的生活全靠自己的双手创造，若不是被郭元鹏针对，他哪儿能受这么多累。

徐伟宸现在觉得去公社里头挣那些工分简直是比他半夜起来去赶海还累。

等到明天去记了货，他一定得躲着郭元鹏走才行，若是又被他逮着，不知道又得被安排到哪里去当个大冤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