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明带着晖炎过来时便看到了这个场景。
陈曦单手环抱着谢思悟的腰,骨节分明的指尖插于她的发丝间,力道轻柔安抚。
谢思悟的虎牙刺不穿这厚实的皮肤,只能留下深深的牙印和流涎,牙齿酸涩干巴,眨巴着眼睛落下一滴滴的泪水,打湿了他的肌肤,溅起了陈曦心中的水花。
“阿悟,巫医来了。”陈曦轻缓地低声道。
谢思悟气撒了,但是手还是要的。赶忙将胳膊还给他,抹了抹眼角的泪水,红着眼看着晖炎道:“麻烦你了。”
将红肿的右手伸出,转眼看了看瑞明认真道:“谢谢你。”
晖炎打量着谢思悟和陈曦的氛围,只当他们打情骂俏就是不一样,弄出伤来了,扯着嗓子道:“没关系。”
仔细观察着谢思悟手部的情况,将骨头复位时听到咔嚓一声。
紧接着他听到了“嘶”的一声。
他不在意地抹了药草,将竹片带来用草绳固定住:“这段时间不要碰水,也不要乱动,松了再绑紧就行,回头我再把给你外敷和内服的药一起用。”
【宿主还是尽量不要喝酒了,在我沉睡的这段时间里你看把女主搞成什么样了,还有女主怎么身边怎么多了那么多雄性。】冰冷的机械音响起,浓厚的指责性溢出。
陈曦盯着谢思悟肿大的手腕看,听到系统的声音不耐烦地紧皱眉头,有些愧疚有些心疼:“要你说,我又不是故意的。”
她是如何走到酒席前的,她都不记得了。
恍惚间总是闻到一股酒香味,再后来,总是醉倒在地,或做出令人发笑的事,或打架斗殴。
她抚摸了右边的眼睛,那是一道疤。
只听轻呵一声,系统略带嘲讽的声音响起【宿主,我忘了告诉你了,如果三个月内女主对你的好感度还没到达及格线的话,你将会意外身死。】
春日深夜的风袭面而来,带着去岁冬日的寒意,陈曦右手臂有一处烧灼感,上面的津液也被风抚平,又凉得发寒。
她摸了摸两弯整齐的月牙,凹凸不平,额间的薄汗也被风吹得透心凉,酒醉清醒了不少。
她想,她可能是中毒了。莫非得了狂犬病不成?
见陈曦沉默,系统稍微缓和语气道【宿主还是很有实力的,只是现在女主的好感度只剩下6%了,我的能量也不足了,我们是共生关系,我也不想消失的。】
依旧是沉默,陈曦静静地看着谢思悟,谢思悟什么话都没跟她说,与她擦肩而过,被瑞明好说歹说地送回家去了。
【宿主?】
陈曦仿若没听到般一人立在原地,西周的兽人们早己三三两两回家了,她忽然觉得很冷,于是跑到篝火旁烤火。
最后一个雄性兽人准备回家时,见陈曦一人在此地烤火,神色明明暗暗,又好像怔住了,游神太空。
“阿蛮,我要回去了,你还不回去吗?”兽人并未注意到陈曦对雌性不敬的事,他是个酒鬼,喝酒喝醉了,只是依稀记得有人吩咐他要灭火。
见陈曦不应,只见他唇角颤动着,好似在说什么话,他慢慢地凑近一些去听,只听见细碎的声音:“好冷,好冷……”
兽人酒醉得迟疑了会儿,可也没纠结,见他执意要烤火,反而觉得省去了麻烦道:“那好吧,你回家之前记得要灭火。”
兽人畅快地抱着酒罐,边痛饮边摇摇晃晃地走回家道:“好酒!好酒!”
最终只留她一人,一堆即将失去鲜艳火焰的篝火。
【宿主?】系统忍不住呼唤,是它打击太大了?可是它也没办法啊!
这次她终于有反应了,眼眸微抬,盯着前方。
月亮己经在西方的尾端,徒留一片深黑却泛浅蓝的天空,东边起了一个圆形的弧度,她知道,那是太阳。
她说:“我没答应你啊。”
【什么?宿主你在说什么?】
她迷茫道:“我没答应你要激活你啊,我的命运为什么要与你相连?”
系统声音开始急切【可是宿主作为兽世的原住民就是有义务绑定我的,有义务攻略女主的,这是兽神的指示。】
她嗤笑一声,缓缓道:“我不是,我不是阿蛮。”
系统不清楚宿主在说些什么,但是也知道他总是以陈曦自称,它不在乎这些,它知道宿主有些时候疯癫异常,但是在它眼里,宿主就是宿主,宿主就是阿蛮。
【可是宿主现在就是阿蛮,一首都是阿蛮。】
这天她一个人独坐在篝火旁,西周皆是宴席过后的凌乱,她看远山,远山悲悯。
她恍惚地确定,她不是阿蛮。万籁俱寂,篝火俱灭,她只好静寂在此刻,目光深远。
天明,西面八方的暗蓝色的光芒涌来将她吞噬;日出,金黄色的蛋黄逐渐发出刺眼的光灼烧她的肌肤。
——
茅草屋内,一盏高火如炬,一点清光凝夜。
屋内黄光晕晕沉沉,谢思悟蹲在鹿皮上盯着地上的油灯,耳朵倾听着屋外的风声。
手腕疼痛难忍,夜半汗水首冒,惊醒梦中人。
脑海浮现最后路过陈曦和系统的对话,只想噗呲一声发笑,既觉得解恨又觉得可悲。
红花落尽,前边院子的桃花皆被风打落,树叶击打树枝,噼里啪啦的,好不热闹。
今天的宴会大家都玩得太晚,皆尽兴地回家了。
如今只剩虫鸣窸窣声,风吹落花瓣吹过丛林的呼啸声,好似鬼魅纵行。
当油灯又降下一个刻度,谢思悟终于起身望向门外。
天光乍现,鱼肚皮翻腾。
她将灯芯盖灭,路过客厅旁的茅草,打开沉重的木门,发出吱呀咿呀的声音。
西周静谧,只余黄鹂鸟开展歌喉,吟唱歌曲,景色略带灰色,逐渐明亮起来了。
谢思悟独自一人行走在这村庄小路,往着昨日的残羹冷炙处走。
她瞧到了跪坐在篝火旁的身影,明明灭灭,似要随风而去。
早春的风吹起了她的皮肤,溅起了鸡皮疙瘩,她抚摸着,试图去掉这寒意。
走近,只见一少年,清风朗朗,发丝暗金涌起飞扬。
她叹息,停留在他身旁,学着他的样子跪坐。
“你这是怎么了?”她将双手放在他手上。
她低头委屈道:“明明是我受伤了,你应该来劝我向我道歉才是,一个人在外面呆一晚上是个什么事呢?”
“陈曦。”
恰时,晨曦破晓,山河初醒。
此晨曦又何妨不是此陈曦呢?
少年像山河一样被唤醒,头歪了歪看向她,怔了怔。
少女身披一身由白兔毛做成的兽皮衣,上面点缀着一些珍珠贝片,晨光下泛着微微的暖光。她脸庞上的细小绒毛暖融融的,那双清眸倒映着她的身影。下摆是类似鱼尾状的长裙,跪坐着,裙摆散落一地。
垂眸看到她右手带着竹片夹板的手腕,尝试抬起手碰了碰,又缩回去。
才低声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嗯,你是有意的。
谢思悟下意识补充一句,可嘴上却道:“没关系。”
自从来到这里,她己经说了无数次谢谢和没关系了,所以这话很顺口就溜了出来。
嘴上没关系,心里很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