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接连几日，苍溟大部分时间都隐匿在阴影中，只有夜晚才会现身，简短地询问她是否有所发现。
他的存在感如同染坊里挥之不去的靛蓝气味，冰冷而沉重。
苏念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上的咬痕。伤口己经愈合，留下两个淡粉色的小点，像两枚隐秘的印记。
苍溟每晚都需要吸取少量她的血液来维持力量。
那过程短暂却难以言喻——尖锐的刺痛刺破皮肤，紧接着是他冰冷唇齿的贴合与吮吸，带来一种被入侵的颤栗，其间又夹杂着一丝奇异的、令人心慌的暖流在他离开后悄然蔓延。
痛苦与难以名状的亲密感交织，让她每次面对即将到来的夜晚都心情复杂。
此刻是白天，她又独自面对着一堆失败的染布。
苏念揉着因熬夜而酸痛的手腕，挫败感像藤蔓缠绕。
银镯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蛇眼处的蓝宝石似乎比昨天更加幽邃明亮了些，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她的徒劳。
‘外婆，您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难道真的是我太笨了？’ 疲惫让她眼眶发酸。
她甩甩头，将沮丧压下。
“再试一次！” 她对着空荡的染坊低语，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这次她赌气般地加入了更多石灰粉，白色的粉末簌簌落入深蓝的染液，希望能让颜色更牢固。
她拿起一块新的白布，深吸一口气，准备浸入。
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一滴汗珠顺着额角滑落，在她专注的视线中，不偏不倚地滴落在手中的布料上。
就在汗珠接触布面的瞬间——
嗤！
一声极轻微的、如同水滴落入滚油的声响。
汗珠落点处，一圈细密繁复的银色纹路骤然浮现！
那纹路古老而神秘，像是某种失传的符文，一闪即逝，快得如同幻觉。
苏念猛地瞪大眼睛，心脏狂跳！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布料从染缸上方抽回，急切地翻看。
光滑平整，毫无异样。仿佛刚才那惊鸿一瞥的奇景，只是她过度疲惫产生的幻影。
“难道……” 一个大胆得近乎荒谬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外婆笔记里那些语焉不详的记载，苍溟对苏家血脉的只言片语，还有每晚那带着奇异力量被吸走的鲜血……
她看着自己因连日劳作而有些粗糙的指尖，一丝决然闪过眼底。
她拿起一旁的缝衣针，几乎没有犹豫，对着指腹刺了下去。
“嘶！” 细微的痛楚传来，一颗殷红的血珠迅速凝聚。
她的手指悬在染缸上方，微微颤抖。
这是疯了吗？用血染布？但刚才的汗珠……那绝不是幻觉！她猛地将指尖按向染缸边缘，用力一挤！
嗒。
那滴鲜红的血珠，坠入深蓝的染液。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
咕噜噜噜！
整个染缸的液体如同被投入了烧红的烙铁，瞬间剧烈地沸腾翻滚起来！
大量浑浊的气泡争先恐后地涌出，破裂，散发出比平时浓烈数倍的、带着奇异铁锈腥气的靛蓝味道！水面剧烈震荡，缸壁都在嗡嗡作响！
苏念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吓得魂飞魄散，踉跄着后退几步，脚下一绊，眼看就要向后摔倒！
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肩膀，阻止了她的跌倒。
苏念惊魂未定地回头，正对上苍溟那双在沸腾染缸映衬下显得更加幽深的金色竖瞳。
他不知何时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后，仿佛一首就站在那里。
他的目光没有看她，而是紧紧锁着那如同活物般翻腾的染缸，眼中掠过一丝清晰的、名为“兴趣”的光芒。
“有意思。”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波动。
“我的血……” 苏念声音发颤，看着那如同小型风暴般的染缸，“它……它起了反应！”
苍溟没有回答。他松开扶住她的手，径首上前一步，无视那滚烫翻腾的染液，精准地探手进去，捞起了那块浸泡其中的布料。
水珠淋漓滴落。
当那块布完全展现在晨光下时，苏念屏住了呼吸。
原本普通的白布，此刻呈现出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梦幻蓝色。
它并非均匀单调，而是从深邃如夜空的靛青，到清透如黎明的月白，自然流畅地渐变过渡，如同将一小片晨曦初露的天空裁剪了下来。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在那流动的蓝色之中，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银色纹路。
那纹路极其繁复精美，细看之下，竟是无数条微小到极致的银色小蛇，首尾相连，蜿蜒盘绕，最终共同交织成一朵圣洁而神秘的莲花图案！
银光在布料上缓缓流淌，仿佛拥有生命。
“灵纹布。” 苍溟的声音响起，罕见地带着一丝可以称之为“波动”的情绪。
他将布料递向苏念，“真正的云染灵纹。”
苏念几乎是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接过。
指尖刚一触碰到那冰凉的、带着奇异湿意的布料，一股难以言喻的清凉感便顺着她的指尖、手臂，迅速蔓延至全身！
连日熬夜的沉重疲惫、手腕的酸痛、甚至心头积压的阴霾，竟如同被温柔的流水冲刷而过，瞬间消散了大半！
身体轻盈得仿佛能飘起来，精神前所未有的清明。
“这太神奇了……” 她忍不住低叹，指尖爱惜地着布面上那微凸的银色蛇莲纹路，感受着其中蕴含的宁静力量。
“外婆的灵纹布……也有这种效果吗？”她抬头看向苍溟，眼中充满了对那位神秘外婆的探究。
苍溟的表情在听到“外婆”二字时，瞬间变得极其复杂。他看着苏念手中的布，又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更久远的时光。
“更胜一筹。”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感。
他停顿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苏沅的灵纹布能安魂定魄，甚至......"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念念？你在吗？"是阿苗的声音，"我带了几位客人来！"
苍溟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留下一句警告："小心行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