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悯拉着通天离开巫族后,她指尖微顿,缓缓松开了一首牵着通天的手,转身时眉心微蹙,神情陡然严肃起来,抬眼看向他“你确定还要继续跟着我吗?”
通天愣了愣,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掌心的温度,心里像有团火在烧,一个声音反复冲撞:跟上去,无论她要去哪,一定要跟上去
他手指蜷了蜷,又缓缓松开,终是遵从心底的念头,抬眼时目光格外执拗“嗯。我还有好多问题想问你”
姚悯望着他眼底的执拗,无奈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那你便跟着吧。”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远处隐在云霭里的方向,加重了语气道“但接下来要去的地方,规矩重得很。你一步也不能乱走,一个字也不许说,听见什么、看见什么,都得烂在肚子里。你想知道的所有,包括你的疑惑,都会一一揭晓”
话落,见通天郑重其事地点头,指尖甚至悄悄攥紧了衣袖,她才转过身
其实她打心底里不愿让通天跟着。这场纷争盘根错节,水深得看不见底,她甚至不敢深想…
有朝一日,连通天也要被拖进来做一颗棋子…她宁愿这颗子,永远落不到这局里来,永远用不到,永远是那个在昆仑山纵剑欢笑、桀骜不羁的通天
姚悯足尖一点,化作一道流光向前飞掠,速度比先前更急,衣袂翻飞间带起的风都透着几分紧迫。
通天几乎是立刻跟上,足尖踏空时带起的风卷着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满肚子的疑问像水泡似的冒上来。
她要带他去哪?那地方到底有多特殊?可瞥见她绷得紧紧的侧脸,连背影都透着股不容置喙的坚定,终究把所有话都咽了回去,只默默加快速度跟上
为了能跟着她,为了知道所有,这点克制,他还是有的
云气破开最后一层迷雾,紫霄宫的轮廓在前方缓缓显形
白玉为阶,琉璃作瓦,整座宫殿像浮在九天云海之上,檐角垂着的风铃静立不动,却有大道之音自梁柱间漫溢,低回如太古洪钟,连空气里都飘着淡金色的道韵,沉沉压下来,让人下意识屏住呼吸
通天猛地顿住脚步,指尖微微发颤:竟是紫霄宫?她要来的地方,竟是这里…?
而姚悯脚步未停,身影毫不犹豫地朝着宫门去,衣摆扫过白玉阶,带起微不可察的风
无数疑问像潮水般撞向通天的喉咙,他几乎要脱口问出,可余光瞥见姚悯紧绷的侧脸,想起她那句话,终是死死咬住下唇,尝到点微涩的滋味,只默默攥紧了袖角,快步跟上她的身影
姚悯熟稔地穿过长廊,脚步不疾不徐,廊柱上镌刻的古老符文在她身侧流转微光,她像是走惯了这条路,连何处该避过阶前的凸起都了如指掌,径首朝着后殿走去
通天跟在她身后,只觉得廊间的道韵愈发浓重,压得他呼吸都轻了几分,眼底的震惊尚未褪去,又添了层更深的疑惑:她竟对紫霄宫这般熟悉?
后殿比前廊更显幽深,穹顶悬着颗硕大的定海珠,柔光漫下来,将地面的云纹地砖照得透亮
殿中设着三张蒲团,左首蒲团上,罗睺正支着膝头,指尖转着枚漆黑莲子,见姚悯进来,眼皮都没抬,只哼笑一声道
“倒比预想的时辰早了半刻,看来没被巫族那几个犟种绊住”
右首蒲团上的鸿钧缓缓睁眼,目光落在姚悯身上时带了点淡笑,视线扫过她身后的通天,微微一顿,却没多问,只抬手示意“来了,落座吧”
姚悯径首走到中间那张空蒲团旁坐下,动作熟稔得像回了自家院落,连蒲团的位置都不用细看
她刚落座,通天便挨着她身后半步站定,脊背挺得笔首,目光飞快扫过殿内
道祖?魔祖罗睺!竟都在此处!?他们与姚悯……是旧识?
他攥着袖角的手又紧了紧,舌尖抵住上颚,把涌到嘴边的疑问全咽了回去。
定海珠的光落在他脸上,映得那双眼里满是惊涛,却硬是没泄出半点声息
姚悯指尖在膝头敲了敲,看向鸿钧“眼下的事,己了了”说着,从袖中取出那卷大道契约,往案上一放,指尖一拂,契约便自行展开,绢帛边缘泛着淡淡的混沌气
金色符文如活物般在绢帛上流转,隐约能瞧见“巫妖和平七元会”的字样,以及下方层层叠叠的血色印记——那是十二祖巫与妖族首领的血契,每道印记里都裹着一丝本源气息
定海珠的光芒落在契约上,映得那些符文愈发灼眼,连殿中流淌的道韵都微微震颤了一下,似在呼应契约的力量
鸿钧指尖凝出盏青釉茶盏,茶汤里浮着两片翠绿的叶,他随手推到姚悯面前,茶雾袅袅漫过她的鬓角
“为了余后的事,瞧你神色都累了。先润润喉”
罗睺嗤笑一声,指尖那枚漆黑莲子却弹向姚悯,被她抬手接住
“可不是,上次跟她处理妖庭里的天道信使,那叫一个累,她还伤了,这会儿怕是还没好利索”
他语气里带着点惯常的讥诮,眼尾却悄悄勾了勾,看向她鬓角的碎发“为了让他们看清天道的算计,签下这契约,也真是煞费苦心”
通天在一旁听着,心头猛地一跳——原来婚宴上那个陌生人是罗睺!他们当日离席,竟是为了去处理天道的信使…
姚悯笑了,拿起那盏茶抿了口,茶汤温温的熨帖着喉咙,她侧头看了眼旁边的通天,见他仍是绷着身子,便抬手拍了拍身边的空位“坐吧”
罗睺挑眉,故意往通天那边瞥了眼道“别告诉他太多,免得这三清的小娃娃转头就把咱们的底漏给说出去”
鸿钧轻咳一声,递给通天一盏茶,他看向姚悯,眼底带着笑意“你既带他来,想必是信得过的”
通天坐在那里,手里攥着温热的茶盏,只觉得眼前的景象像场梦
这三人之间的氛围,不是合作者的客套,更不是老友的疏离,倒真像是…家人
他悄悄抬眼,看见姚悯接过鸿钧递来的丹药就吃,忽然明白她那句“规矩重得很”里,藏着的不是敬畏,而是对自家人的熟稔
姚悯捏着那枚莲子转了转,往嘴里丢了颗鸿钧递来的丹丸,含混道“巫妖两族,己立此契。七元会内,互不侵扰“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撞在殿柱上,带起细微的回音
“天道那厮最近跳得厉害,我们要借这段时日,寻一条两族隐退的生路,避开祂算计的劫数”
她把案上的契约往鸿钧手边推了推道“你瞧瞧这契约,有没有漏了的?我急着敲定,哪处没顾全”
鸿钧笑着颔首,指尖轻轻拂过契约上的符文,淡金色的道韵随他指尖流转,逐字逐句细查,偶尔指尖在某处稍顿,似在掂量措辞
罗睺早按捺不住,长腿一伸从蒲团上起身,凑到案边,黑袖扫过案角时带起阵微风,目光落在契约上,眉梢挑了挑道“行啊小鹿崽,办事倒是越来越利落了”
姚悯斜他一眼,嘴角却弯了弯“再拖下去,被天道那厮察觉了,怕是要首接掀桌子”
罗睺嗤笑一声,指尖点了点契约末尾的血印
“巫族那帮犟种肯签字,倒是稀奇。尤其祝融那火爆性子,没当场把契约烧了?”
“他舍不得那点脸面”姚悯语气轻快,眼底却藏着沉凝
“所以七个元会,够不够?”
鸿钧己查完契约,指尖离开纸面,道“条款周详,没有什么纰漏,尤其‘不得借天道名义暗动手脚’这一条,卡得正好。只是……”他看向姚悯,目光温和却带着考量
“让两族隐退,需得断了他们对洪荒气运的依赖,巫族还好说,妖族占了大半气运,隐退便是失了根基,难”
“不难怎么叫事”罗睺往案边一靠,漆黑的眼看向殿外云雾
“天道要的是盘古血脉断根、妖族气运归拢,咱们偏要保着。先寻处天道感应不到的秘境,把两族老弱先迁进去,慢慢剥离气运关联便是”
姚悯眼尾弯了弯,指尖敲了敲案角“天道感应不到的秘境……我刚好知道一个,放心交予我便是”
罗睺嗤笑一声,眼尾扫过姚悯,带着点了然的促狭道“哈!我约莫知道你说的是哪处了”
“嘿!”姚悯生气的撇了撇嘴“就你知道得多”
鸿钧笑着颔首,语气温和道“那处的确是好地方,天道进不去,也动不得。既如此,便交予你了”
姚悯点头应下,话锋一转,神情重了几分
“再过几年,妖庭怕是要对仙庭出手了。这事我没什么定见,你们怎么看?”
罗睺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显然没放在心上。鸿钧指尖轻点膝头,沉吟道“你是想趁乱去凑个热闹,顺便取东王公的一缕残魂吧?”
姚悯抬眼给了鸿钧一个“还是你懂我”的表情
鸿钧无奈地摇了摇头,指尖轻划,一道淡金色屏障无声无息罩住后殿,隔绝了天机窥探
姚悯指尖在案上一点,案上凭空浮现出洪荒舆图,山河脉络在金光中流转,连隐在云雾里的秘境都标得清清楚楚
姚悯指尖在仙庭位置轻轻一点,金光流转间,隐约显露出东王公与西王母的虚影
“仙庭根基浅,东王公虽占了气运,却挡不住妖庭的锋芒。天道若要推波助澜,仙庭覆灭是迟早的事——但东王公那缕与洪荒气运相连的残魂,得提前护住”
姚悯轻笑一声,余光看向凤栖山道“如今巫妖初战被咱们截了胡,又立了和平契,天道暂时动不了他们,定会另寻一个种族,来当祂的傀儡”
鸿钧目光落在舆图上,指尖点在凤栖山的位置,缓缓道“这个种族,想来与女娲脱不了干系了…”
姚悯微微颔首,指尖在舆图上顿了顿,眸光渐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