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星澜看不到秦挽此刻眸中的神色,不过能看到他纤长的羽睫轻轻颤着。
顾星澜深深地吸了口气。
“好。你欠我的人情债,一笔勾销。”
听到这话,秦挽立刻抬眸:“真的吗?”
顾星澜点了点头。
秦挽眸色亮了起来:“也就是说,你答应放我走了?”
顾星澜最担心他会说出来的话,最终还是说出来了。
他绝美而凌戾的脸上,神色越来越难看。
上面笼着十分复杂的情绪,纠结在一起,莫可名状。
他盯着秦挽看了一会儿,冷冷吐出三个字。
一字一顿:“你做梦。”
秦挽小脸儿顿时垮了,眉头皱紧了:“你不是答应……”
顾星澜冷声打断他。
“秦挽,我说,你欠我的人情债免了。但你还欠我大几百万赔偿款,你不会忘了吧?”
“所以还清之前,你归我,你哪儿都别想去。”
这番话仿佛一盆带着冰碴的冷水,一瞬间就把秦挽心中刚刚燃起的火苗无情地浇灭了。
他垂下眸子,不出声了。
顾星澜手指伸过去,把他的下颌轻轻扳了过来。
“看着我,秦挽。”他的视线一瞬不瞬地凝着他的漆瞳,“什么时候能学乖一点?”
秦挽唇瓣紧紧抿着。
不回答。
顾星澜发现,他那双黑澈的眸子里,有些晶莹的东西在缓缓凝结。
漂亮的小鼻子,鼻尖微微泛着红。
顾星澜开口,声音不自知地软了些:“你乖乖听话,我让你见见周蓉。”
听到这话,秦挽抬起眼,眸中闪过惊喜,也有些怀疑。
“你、你说真的?”
顾星澜点头:“等你能下床活动,我就带你过去。”
秦挽意识到什么:“蓉姨也在这家医院?”
“是。”
“不过你别打其他主意。”顾星澜警告。
“如果在我没允许的情况下你私自跟她见面,我立刻就把她转走,送到一个你永远也见不到她的地方。”
秦挽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你让我见见她就好,我保证,不会贪心!”
他说得很急切,小脸儿一瞬微微涨红。
顾星澜敛了敛眸子。
“秦挽,你听话一点,乖乖待在我身边。我以后,会对你好一点。”
这番话并不是命令威慑的语气,他的声音,倒有些轻哄的味道。
秦挽唇瓣轻轻抿了下,点点头,声音有些虚浮脱力:“好,我懂了……”
顾星澜眉眼微微舒展了些。
伸手轻轻摸了摸他有些凌乱的黑发。
“你好好休息,我下午有会,下班过来。”
“护工会好好照顾你。我让张嫂炖了参汤,等会儿送过来,趁热喝。”
秦挽想说一句“你忙不用过来”,不过还是忍住了。
他知道自己要是说了,恐怕又会惹他不高兴。
狭长的眼尾微微垂着,轻声道谢:“谢谢哥哥。”
顾星澜的视线扫了扫被秦挽放在一旁的那张卡。
拿起来,放在了床头桌上。
“这个你也拿着,不用交换。三百万和人情债清账,都算数。”
说完,起身大步子离开了。
病房里重新归于安静。
秦挽深深地叹了口气。
对于顾星澜利用自己当饵钓鱼这件事,他心里自然是难受的。
不过他明白,自己之于顾星澜,不过就是一件得来很容易的廉价玩具。
他掐着他的命门死穴,便可以对他予取予求,为所欲为。
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这样一想,他就释然了。
想想,虽然挨了一顿毒打,不过好歹顾星澜答应人情债给他清账了。
还得到三百万巨款。
他瞟了瞟床头桌上那张黑色质感很好的银行卡。
不由得想起了盛斯月。
他也给过他一张卡,里面有两百万。
哥哥把他的全部身家都送给自己,让他安身立命。
那张卡,情深义重。
而顾星澜,他做局算计,百密一疏,用自己当诱饵,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这,只是补偿。
虽然还多出一百万,但这张卡,毫无分量。
一想到盛斯月,秦挽眼前又浮现出那张清秀俊朗的温和笑脸。
不知道哥哥现在怎么样了。
日子过得好不好。
有没有想他……
秦挽眸色黯淡了下来。
下午,金牌护工把秦挽照顾得十分周到。
医生护士也殷勤地一会儿一趟跑过来检查情况。
张嫂送来参汤,依旧是加了白松露的秘制做法。
秦挽喜欢这个味道,把一保温桶都喝光了。
张嫂看他的脸色还有些憔悴,很心疼。
“小秦先生,你好好养着哈,我每天都给你熬参汤!”
秦挽感觉心里暖暖的,朝张嫂笑了:“麻烦您了,谢谢。”
傍晚,顾星澜回来了。
手里拎了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
见他走进病房,护工很有眼色地退了出去。
“哥哥。”秦挽打了声招呼,声音懒懒的。
其实,他是不想见到他的。
“给你带了蛋糕。他们说,吃甜品能让人心情好些。”顾星澜说道。
这个小常识,是他刚才跟黎夜见面聊天的时候,从他那里刚刚知道的。
整个下午,顾星澜都在集团会议室开会。
会议的内容,自然是对顾星霖公开宣判。
当他把顾星霖对秦挽处私刑逼口供的音频在会议室里放出来之后,顿时引起了一阵骚动。
当事人顾星霖不在场,不过与会的董事局成员谁也不敢问他的去向。
只有顾星霖的老爹顾俊说,顾星霖从中午开始就失联了,然后焦急地向顾星澜询问自己儿子的去向。
顾星澜很礼貌地告诉他,老子都不知道儿子的去向,他更不知道。
被告缺席,审判照旧。
顾星澜宣布收回顾星霖手里的全部股份,革除他在集团的一切职务。
除了顾俊之外,其他人没有异议。
提议以压倒性多数票通过。
散会之后,顾星澜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椅子上,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又想起了秦挽。
那遍体鳞伤的小可怜儿,不知道现在疼得有没有轻一些。
他俊俏的小脸儿仿佛就在他眼前晃。
一侧脸颊上那道细细的暗红色伤口,令他心口不由得一疼。
他两腮跳了跳。
所以,接下来他怎么收拾顾星霖,都不为过。
刚刚会议上的处理,只是明面上的处罚。
那只是个开始。
好戏还在后头。
但是,顾星霖的罪责他可以狠狠地惩处,那,自己的呢?
秦挽受伤,从某种程度上说,是自己造成的。
顾星澜幽深的凤目里,眸色明灭不定。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于那个小骗子,好像过分在意了。
以他一贯的性子,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他是任何人都可以拿来牺牲的。
即使是自己的亲爷爷、亲爹,如果挡了路或者惹他不快,也得死。
但是眼下看到秦挽受伤,他心里却怎么也无法安定。
顾星澜深深地呼了口气。
提早一会儿下班离开公司,去了黎夜的餐厅。
那会儿还没到晚餐高峰时段,黎夜陪他在包间里聊了一会儿。
“秦挽被顾星霖弄伤了。”顾星澜幽幽说道,“虽然是皮外伤,但是身上……有很多伤口,有的很深,出了很多血。”
他语气算是平静,好像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但作为多年好友,黎夜知道他此刻情绪不太对劲。
毕竟,顾星澜这样的人,才不会轻易去关心别人受伤不受伤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