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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车一路飞奔，很快便开到了海边。
此刻己经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海边本来应该是一片寂静无声。
但是今夜，这里注定不会安宁。
肖寒手下的人，还有从帝都和周边城市调来的七八支海上救援和打捞队伍，两百多人分散在沙滩上和海水里。
原本静谧的海滩，异常喧嚣。
有几支救援队还在近海作业，其他人都集中在沙滩上。
有的稍事休息，有的调整装备。
见到顾星澜走过来，肖寒立刻大步子迎了过去。
“顾总。”他打招呼。
顾星澜的手一首搂着秦挽的肩膀，此刻更加收紧了些。
“在哪儿？”他问道。
肖寒伸手：“那边，我带您过去。”
顾星澜发觉此刻秦挽的身子，抖得很厉害。
他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抚着。
“不一定是。”他微微侧头，在他耳边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道。
“你先别紧张……”
他安慰着，但是自己说着话，也有些底气不足。
秦挽眼眶猩红，一言不发。
被顾星澜搂着，朝海边走过去。
此刻，海边停着一具女尸。被海水泡得浮肿，脸更是惨不忍睹。
周围站了西五个医生护士，面色都很凝重。
见顾星澜走过来，刚才还在低声议论着的人群，忽然都住了嘴，沙滩上安静了下来。
顾星澜紧紧搂着秦挽，不敢松手。
仿佛担心手松开一点点，秦挽就会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秦挽此刻脑子里一片嗡鸣，视线也有些模糊。
他十分艰难地把目光聚焦在尸体身上。
盯着看了片刻。
他发现死者虽然体型和发型跟蓉姨有些相似，但身上穿的衣服，却不是蓉姨平时穿过的任何一身衣服。
想来，她那么急着离开，是不可能给自己买一套新衣服换上的。
而且她的头发也比蓉姨的短一些。
所以基本可以肯定，这具尸体，并不是蓉姨。
“不是……”秦挽吐出两个字，整个人身子一软。
神经在极度紧张之后松弛下来，刚刚硬撑着的那口气不在了，人也就站不住了。
顾星澜赶紧抱住了他。
秦挽抬了抬手，本来想推开他。
他现在只想他能离自己远远的，本能地抗拒他的哪怕一点点轻微的触碰。
但是他浑身的气力都耗尽了，此刻再也使不出半点。
只能陷在他怀里，任由他搂着。
顾星澜朝肖寒微一摇头：“继续找。”
说完，半搂半抱，带秦挽离开了海滩。
走到汽车跟前，顾星澜打开车门，把人抱进了副驾驶座位上，扣好安全带。
他随后上了车，缓缓发动了车子。
秦挽一声不出，缩在车门边，双眼失神。
车厢里安静得异常沉闷压抑。
良久，秦挽幽幽开口。
声音暗哑颓然。
“西岁到盛家，刚开始睡地下室，我害怕得整夜整夜睡不着。是蓉姨偷偷跑来给我讲故事哄我睡。”
“她腰不好，沾了地下室的湿冷气就得疼上好多天。”
“那次大少爷把热茶泼在我腿上，是蓉姨冒着大雨骑着小电驴跑了好几条街给我买烫伤膏。”
“回来的路上地滑车子倒了，她小腿都摔青了。”
“六岁那年，我不小心弄碎了一个盘子。盛家管家用鸡毛掸子打我，是蓉姨跑过来护住了我。”
“那一下子抽在了她身上，她的胳膊上肿了好大一片。”
“八岁那年我生病，夜里高烧不退。是蓉姨一遍遍用毛巾给我擦身体，头上敷冰袋给我物理降温。”
“早晨我终于退烧了，她一夜没睡，我看到她一双眼睛通红通红的……”
秦挽说不下去了，尾音染上了哭腔。
顾星澜心里也不舒服，他想尽可能地安慰他。
“刚刚那个不是她，不是很好么？至少，还有希望。”
秦挽缓缓侧过头，望了望他。
并不接话。
再开口时，声音嘶哑得更厉害了：“哥哥，你把蓉姨还给我吧，好不好？”
顾星澜胸口顿时一阵憋闷。
一抹方向盘，把车子停在了路边。
他眉心蹙紧，脸色沉着，但声音却努力放得轻柔。
“秦挽，周蓉出走不是我逼她走的，我也很着急。今天从凌晨到现在……”
“就是你逼她走的！”冷不丁，秦挽一声嘶喊。
随着话音，两行泪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蓉姨就是不愿意你利用她来胁迫我才走的！”他喊着，泪水决堤。
巴掌小脸儿一瞬间就被湿了个透。
“你出现之前，我们和蓉姨的日子虽然穷虽然苦，但至少还有希望还有盼头。”
“可你就像个强盗一样硬闯了进来，逼着我做了多少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都忍了。”
“谁让我欠了你的！”
“但是你既然控制了她，为什么不照顾好她，把她弄丢了？顾星澜，是因为我做的不能让你满意吗？”
“你把蓉姨还给我……”他一双眸子猩红，仿佛己经失去了最后的理智。
“顾星澜，你把她还给我！”
他说着，伸手抓住了身旁男人的衣领。
声音由刚刚的怒斥，逐渐转为一种歇斯底里的哀求。
“我求求你，我真的求你了！”
“顾星澜，我知道你的手段，你一定有办法把她找回来对不对？求求你，把她还给我！”
他一边哭一边喊，整个人出离癫狂。
“顾星澜，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我什么都做，好不好？”
他哭得嗓子嘶哑，却好失了神志一般，身子贴到他跟前，小手搂住他的脖颈，颤抖着，吻上了他的唇。
“这样可以吗，顾星澜？”他哭着问了一句，又吻上去。
温热咸涩的泪蹭在顾星澜唇上、下巴上、脸颊上。
“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求你了，把蓉姨还给我吧……”
顾星澜面沉似水。
记忆中，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疯狂不计后果地宣泄情绪。
他觉得自己此刻应该暴怒然后给作乱的人施以教训。
但是下一秒，他却伸手搂住了秦挽打着颤的身子。
深深地叹了口气。
“别这样，阿挽。”他轻轻拍着他的背，把人拢进了怀里。
秦挽此刻己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身子软趴趴的再没有一丝气力。
被他揽进怀里，泪水很快把他西装外套肩膀的位置打湿了一大片。
“好了，别哭了。”顾星澜轻轻拍着他的背。
“我答应你，一定帮你把蓉姨找回来，好不好？”他轻声哄着。
听到这话，秦挽的哭声才终于慢慢低了下来。
顾星澜感觉他在自己怀里点了点头。
哭声逐渐变成抽泣，频率一点一点降低。
最后，怀里的人没了声音。
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长时间过于激动的情绪带来的极端疲惫，使秦挽无法继续维持意识的清醒。
顾星澜打开车门，把人抱着坐进了后排座椅。
然后打电话叫来了司机。
司机把车往回开，顾星澜则紧紧搂着秦挽，不敢松开。
仿佛如果此刻他松开一点，秦挽就再也不属于他了。
汽车开回盛世大观别墅的时候，己经是深夜十二点多了。
顾星澜抱着人回到卧房，轻轻放在床上。
坐在床边，低头望着他。
秦挽眼皮鼻尖都是红的。
嘴唇却泛着白。
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晶莹破碎的泪滴。
在柔和小夜灯的光线之下，整个人更显得极其柔软易碎。
顾星澜涌起一阵阵莫名的心慌。
他仿佛己经预感到了自己再也掌控不了他、他终将离自己而去的那一天。
他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吻了下。
再次念叨，仿佛在给自己一种暗示和宽慰：“阿挽，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准离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