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淳十年的深冬,临安城的晨雾裹着硝烟。陈小六站在城头,望着城外如黑云般压境的蒙古大军,铁头青在他袖中发出急促的鸣叫。三日前,虫鸣烽火传来最后一道讯号 —— 常州、平江府相继沦陷,而朝廷拒绝启用他的防御之策,此刻正忙着将国库金银装车南逃。
"六郎,米行的王掌柜不肯卖粮。" 阿福浑身是雪,怀中的竹筒还在滴水,"他说...... 说要留着粮食献给新主子。" 少年的声音发颤,腰间别着的蟋蟀竹筒在寒风中碰撞,发出细碎的呜咽。
陈小六握紧了腰间的虫监司令牌,鎏金纹饰早己被磨得黯淡。他转身走向自家那座破旧的宅院,屋檐下还挂着秀娘亲手编的蟋蟀笼,竹条在风中摇晃,恍若故人的身影。推开斑驳的木门,病榻上的秀娘咳得撕心裂肺,帕子上的血渍己结成黑痂。
"当家的......" 秀娘气若游丝,伸手抓住他的衣角,"别管我了,去救百姓......" 她的目光落在阿福身上,"这孩子...... 跟着你,我放心......" 话音未落,手便无力地垂下。陈小六僵在原地,铁头青突然发出凄厉的鸣叫,声浪震得梁上的积尘簌簌落下。
当夜,陈小六砸开家中仅存的樟木箱。祖传的玉佩、秀娘的嫁妆,还有宋度宗赏赐的黄金,被他一股脑儿塞进麻袋。阿福举着油灯,看着六哥将这些财物尽数交给城中的老虫贩:"王伯,这些换粮食,能换多少换多少。"
老虫贩老泪纵横:"陈大人,您这是......"
"临安城破在即," 陈小六望着远处燃烧的望火楼,"带着粮食,去城南土地庙,那里有通往太湖的密道。" 他摸出怀中的陶哨,三十二声长短不一的虫鸣划破夜空 —— 这是召集虫鸣社的讯号。
黎明时分,土地庙前挤满了百姓。陈小六站在台阶上,铁头青立在他肩头,尾部银斑在火把照耀下格外醒目。"各位父老!" 他的声音盖过城外的战鼓声,"每人领一斗米,跟着传令蟋蟀走!" 说着,他放出二十只绑着油纸的蟋蟀,虫儿振翅飞向不同方向,尾部的密信上画着逃生路线。
人群开始有序移动,突然,一声巨响震得地面颤抖。蒙古军的投石机开始攻城,城墙的砖石纷纷坠落。陈小六瞥见林侍郎的官轿混在逃亡的队伍中,轿帘后露出半截西域火漆封印的密信。
"阿福,带百姓先走!" 陈小六抽出佩剑,"我去会会这位枢密使大人。" 少年还想争辩,却被他一把推进密道。铁头青突然咬住他的衣袖,往相反方向拽 —— 那里,朱雀军的军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
当陈小六赶到时,赵玉郎正与林侍郎对峙。朱雀军统领的铠甲染满鲜血,手中长剑指着叛国者:"林大人私通蒙古,出卖城防图,证据在此!" 他扬手甩出个染血的布袋,里面滚落出几枚刻有蒙古文字的火赤链虫罐。
林侍郎突然狞笑:"赵玉郎,你以为救下临安就能改写战局?大宋朝气数己尽!" 他猛地从袖中抽出短刀,却在扑向赵玉郎的瞬间,被陈小六掷出的蟋蟀竹筒击中面门。铁头青趁机跃出,狠狠咬住他的手腕。
"杀!" 朱雀军的喊杀声与蒙古军的马蹄声交织。陈小六望着逐渐陷落的临安城,怀中的铁头青发出悲怆的鸣叫。他知道,秀娘走了,临安城也守不住了,但只要这虫鸣声还在,抗争就不会停止。当最后一批百姓消失在密道尽头,他握紧佩剑,转身迎向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 —— 这一刻,他不再是虫监司,而是一个守护家国的战士,哪怕只剩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