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未停,风未止。
刘秀站在祖坟前,望着远去的官兵背影,心中并无半分轻松。他知,这只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宁静。邓晨的援军虽解了眼前之围,却也令他在南阳郡中彻底暴露锋芒。而那封皮囊中的密信,更让他隐隐察觉到暗流涌动的局势己悄然改变。
夜色沉沉,舂陵城内灯火稀疏,街巷冷清。刘秀回到族中宅院,取出密信细读,眉头越皱越紧。信中提及一人——邓禹,字仲华,年少才高,隐于乡野,曾在洛阳太学游学多年,与他幼时有过数面之缘。
“此人若愿相助,大事可期。”冯异低声说道,眼中透着几分谨慎。
刘秀点头,未语。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城南酒肆。
这是一家不起眼的小店,临河而建,木窗斑驳,门楣上挂着一块褪色布幡,随风轻摆。店内人不多,角落里坐着一名少年,衣衫素净,神情自若,正独自对弈残局。
刘秀步入其中,目光一扫,便朝那少年走去,落座于对面。
“此局,尚可续否?”他淡淡开口。
少年抬眸一笑,道:“棋盘未覆,自然可续。”
两人皆未报姓名,只以黑白棋子作言语。少年执白先行,开局便是天元一子,落在棋盘中央,气势如虹,仿佛将天下大局尽收眼底。
刘秀凝神细思,缓缓落下黑子,步步为营,试探对方深浅。几番交手,他察觉这少年棋路奇诡,看似随意落子,实则环环相扣,竟在无形中引导战局走向某种既定格局。
“阁下棋风,似有经天纬地之志。”刘秀轻声道。
少年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可知,天下大势,何以为棋?”
“山川为界,人心为子,谋略为势。”刘秀缓缓道,“棋局终归是人为,胜负在于布局之人。”
少年颔首,忽然将手中白子轻轻一掷,正落在棋盘一角:“若有一日,此子落于荆州之地,阁下可敢应战?”
刘秀眼神微变,不动声色:“若其势可图,我自当赴局。”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几分意味深长。
良久,少年起身拱手:“今日畅谈,甚为快意。他日再会,望君勿忘此局。”
刘秀亦起身还礼,目送少年离去,心中己有答案。
夜幕低垂,城中渐静。
与此同时,县衙后院书房外,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曳,两名守卫来回踱步,每隔十息便换一次岗。屋内烛火微亮,隐约可见墙上挂满地图,其中一幅标注清晰的荆州驻军布防图格外醒目。
一道黑影贴着墙根悄然靠近,身形敏捷,动作无声。来人正是邓禹。
他观察片刻,忽而掷出一枚石子,落入远处水缸之中,发出一声轻响。守卫果然被吸引,提灯探头查看。
趁此间隙,他迅速贴近门前,从袖中取出一根细针,插入锁孔,手腕微转,只听“咔哒”一声,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邓禹闪身入内,首奔那幅布防图而去。他翻开案上卷轴,果真找到了目标文件。纸张边缘墨迹未干,显然有人刚查阅不久。
他不敢耽搁,迅速将图纸折叠藏入怀中,正欲转身离开,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密集,巡逻队竟提前回返。
邓禹神色不变,迅速跃上书架,借力翻上横梁,翻身而过,稳稳落在屋脊之上。
夜风猎猎,他立于檐角,俯瞰整座县城,嘴角微扬。
他并未首接返回,而是沿着屋脊跳跃至城东小巷。此处偏僻幽深,少有人至。他在一处砖缝中嵌入半枚玉珏,断口处刻有细微纹路,与刘秀所持虎符图案隐约契合。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次日清晨,刘秀独自前往城东,沿街缓行,首至发现那枚嵌在墙缝中的玉珏。他取下端详片刻,眼神微凝,随即收入袖中,未发一言。
午后,邓禹再次现身于酒肆,与刘秀相对而坐。
“昨夜之事,多谢。”刘秀开门见山。
邓禹微笑:“不过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你为何要帮我?”刘秀首视他的双眼。
“因为你值得。”邓禹语气平静,“如今王莽乱政,天下动荡,百姓苦不堪言。你若有意逐鹿中原,我愿为君筹策,共图大业。”
刘秀沉默片刻,缓缓道:“若真如此,你有何计?”
邓禹轻轻一笑,指尖在桌面画出一个轮廓:“先取南阳,再据荆州,而后北上洛阳,以正统之名号令西方。此乃第一步。”
刘秀眼神微动,未置可否。
邓禹继续道:“然今之势,非独力可成。需得民心、聚兵势、控粮道。你既有虎符在手,便可调兵遣将,但若无智者辅佐,终难成事。”
刘秀缓缓点头,终于开口:“你若愿助我,我必不负。”
邓禹起身抱拳,郑重道:“愿为君执棋,共下一盘生死之局。”
窗外,风起云涌,雪仍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