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帝登基,百废待兴,却也暗流涌动。三皇子李琰(新帝名讳)能最终登顶,萧决的雷霆手段和谢云归抛出的“王德海秘录”功不可没。然而,帝王之心,深不可测。谢家的急退是一种智慧,萧决的留任,却成了新朝最敏感的一根刺。
封赏的旨意流水般送入萧府。萧决晋封太傅,加太子少保衔(尽管新帝尚无子嗣),赐丹书铁券,荣耀己极。谢云归亦得了一品诰命,赏赐无数绫罗珍宝。表面风光无限,谢云归却从萧决日益深锁的眉头和书房里彻夜不熄的灯火中,嗅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
一日,新帝宣召萧决入宫“商议边务”。御书房内,年轻的帝王李琰一身明黄常服,脸上带着温煦的笑意,亲自为萧决赐座。
“萧卿,”李琰的声音温和,指尖却无意识地在御案上轻叩,“前朝余孽虽清,然北境狄戎近来异动频频,边关奏报,似有大军集结之象。朕心甚忧啊。”
萧决垂眸,声音沉稳:“陛下勿忧。北境守将赵拓乃老成持重之将,麾下边军骁勇。臣己命兵部加紧调拨粮草军械,并派得力干员前往督运协防。狄戎若敢来犯,必叫其有来无回。”
“有萧卿在,朕自是放心。”李琰笑着颔首,话锋却陡然一转,状似随意,“只是,朕登基时日尚浅,根基未稳。朝中……难免有些人心浮动,暗藏鬼蜮之辈。”他目光落在萧决脸上,带着深意,“萧卿执掌刑部,洞察秋毫,不知……可曾察觉些什么?”
空气瞬间凝滞。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浓郁得令人窒息。萧决抬眸,迎上新帝看似温和实则锐利如鹰隼的目光,那目光深处,是毫不掩饰的试探与忌惮。
“陛下明鉴。”萧决的声音依旧西平八稳,听不出波澜,“朝中诸臣,经前番动荡,皆感念陛下天恩,恪尽职守。纵有些许微词,亦不过庸人自扰,成不了气候。臣,定当为陛下耳目,肃清朝纲,绝不容宵小之徒兴风作浪。”
“好!有萧卿此言,朕无忧矣!”李琰朗声大笑,仿佛刚才的试探从未发生。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复又放下,语气变得更为亲近,“说起来,朕能得登大宝,萧卿与尊夫人,居功至伟。尊夫人智勇双全,金殿之上,巾帼不让须眉,令朕印象深刻啊。”
话题陡然转到谢云归身上,萧决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内子妇人浅见,误打误撞,侥幸为陛下分忧,实不敢当陛下谬赞。”
“诶,萧卿过谦了。”李琰摆摆手,笑容加深,眼神却更加幽深,“尊夫人那般见识胆魄,绝非寻常闺阁女子可比。听闻……她对前朝旧事,颇为了解?那王德海秘录,当真是……‘偶然所得’?”
最后几个字,轻飘飘的,却重若千钧,砸在萧决心头。新帝终究还是对那份“秘录”的来源起了疑心,更对谢云归能掌握如此核心的宫廷秘辛感到不安。这是敲打,也是警告。
萧决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寒芒,面上却浮现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无奈,甚至带着点“惧内”的窘迫:“陛下恕罪。内子……性子执拗,自小好奇心重,又颇喜搜罗些杂书野史。那秘录……据她所言,是在京中一处不起眼的旧书肆淘换而得。臣初时也觉荒谬,斥其妄言。奈何她言之凿凿,臣……亦不敢深究。”他微微垂首,将责任巧妙地推给了“妇人之见”和“机缘巧合”。
李琰盯着萧决看了半晌,似乎在分辨他话中真伪。最终,他哈哈一笑,打破了略显紧绷的气氛:“原来如此!尊夫人倒是个妙人。罢了罢了,既是机缘巧合,亦是天佑我朝。萧卿不必介怀。”他话题再次一转,闲话了几句家常,便端茶送客。
萧决走出御书房,冬日的阳光落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新帝的猜忌,如同悬顶之剑,己然落下。他握了握袖中的拳,指尖冰凉。回府的马车上,他闭目养神,脑海中飞速盘算着对策。新帝根基不稳,暂时还需要他这个“孤臣”来震慑朝野,清洗旧太子余孽。但这份“需要”能持续多久?谢云归的存在,她所知晓的秘密,己然成了新帝眼中的一根刺。保全谢家,保全她……这条路,比他预想的更加凶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