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决的伤势在精心调养下,恢复得比预想更快。虽然依旧清瘦,脸色也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但那股属于刑部尚书的、内敛而迫人的气场己重新凝聚。他搬回了自己的正院书房,开始处理积压的公务。静思堂的守卫并未撤去,但谢云归的出入己不再受限。
两人之间,维持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平静。谢云归每日依旧会去正院,或送汤药,或只是安静地在他书房外的廊下坐一会儿。萧决大多时候沉默,偶尔会问及她是否缺了用度,或是府中守卫有无疏漏。话题仅限于此,绝口不提过往。他看她的眼神,依旧深邃难测,那层冰壁似乎更厚了,仿佛在刻意加固,将那个雨夜中崩溃祈求的萧决彻底封锁。
谢云归将父亲的来信,小心地锁在了静思堂书房的紫檀木匣最底层。那封沉重的信,如同一个灼热的秘密,日夜灼烧着她的心。她看着萧决日渐恢复的冷峻侧影,看着他处理公务时那专注而毫无波澜的眼神,无数次话到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下。她不敢赌。不敢赌这残酷的真相,会将他引向何方。
这日午后,萧决处理完一批紧急公文,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谢云归端着刚沏好的参茶走进书房,轻轻放在他案头。
“歇歇吧。”她的声音很轻。
萧决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应了一声:“嗯。”
短暂的沉默。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身上,带着春日的暖意,却驱不散那无形的隔阂。
“京郊的温泉……”谢云归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声音带着一丝试探,“父亲母亲在庄子上,说……春色正好,桃花开得极盛。”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己经明了。她想出去走走,去看看父母,也……暂时逃离这令人窒息的高墙深院和那沉重的秘密。
萧决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垂眸看着杯中沉浮的茶叶,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想去便去。多带些护卫。”
没有阻拦,没有询问,甚至没有多余的情绪。平静得如同在安排一件再寻常不过的琐事。
“好。”谢云归低低应了一声,心头却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失落。他果然……并不在意她的去向。
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时,身后却传来萧决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庄子上,若有新鲜的山野之物,带些回来。”
谢云归脚步一顿,愕然回头。
萧决依旧垂眸看着茶盏,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一提。阳光落在他冷硬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山野之物?
他……是在关心她父母?还是……仅仅想尝点新鲜的?
亦或是……一种极其隐晦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她归来的期盼?
谢云归的心湖,因为这看似平淡无奇的一句话,再次被投入了一颗石子。她看着他那张在光影中显得格外疏离的侧脸,最终只是轻轻应道:“……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