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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秦抱着她的手臂猛地一僵，像是被这句话烫到似的松开手。晨风吹起云九晞额前的碎发，露出她泛红的眼尾，手里还攥着半湿的围裙角，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秦俊辉，我们……做朋友吧。”
他盯着她，喉结上下滚动，眼里的红血丝更密了些：“朋友？”这两个字被他咬得又重又涩，“我找了你五年，不是为了跟你做朋友。”
云九晞低下头，指尖抠着围裙上的布纹，声音发颤：“可我们之间……隔着太多事了。我妈她……你叔叔他……”
“那些跟你没关系！”老秦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又怕吓着她似的放轻，“九晞，当年的事，我从来没怪过你。”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攥紧了拳头，“但朋友，我做不到。”
礼服店门口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作响，阳光穿过玻璃照在两人之间，像一道无形的屏障。云九晞抬起头，眼里蒙着层水汽：“那……我们还能是什么？”
老秦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起当年她跪在祠堂里，也是这样红着眼眶，却咬着唇不肯掉泪。他忽然笑了笑，带着点自嘲的苦：“至少，先别再跑了，行不行？”
云九晞的礼服店藏在老巷深处，门楣挂着块“晞光”的木牌，风一吹就晃出细碎的响。老秦这几天几乎长在了店里，早上七点就来擦玻璃，把落地窗擦得能映出对面的青瓦，中午蹲在吧台后帮她理订单，指尖划过那些绣着珍珠与蕾丝的设计图时，总忍不住多看两眼——原来她这些年，学了这么精巧的手艺。
云九晞起初总劝他：“秦俊辉，你有自己的事要忙。”他却头也不抬地钉着礼服的盘扣，声音闷在胸腔里：“我没事。”
有客人来试穿婚纱，他就搬个小马扎坐在角落，看着云九晞弯腰帮客人整理裙摆，侧脸在暖光里柔和得像幅画。客人笑着问：“这是你先生？看着真体贴。”云九晞的脸倏地红了，刚要解释，老秦却先开了口：“还不是，正在努力。”
傍晚收工，他帮她把厚重的丝绒窗帘拉上，指尖不经意碰到她的，两人都像触电似的缩回手。老秦望着满地散落的碎钻与线头，忽然说：“明天我带个裁缝机来，你那台太旧了，踩起来费劲。”
云九晞低头抿了抿唇，没应声，只是转身去泡了杯他爱喝的浓茶，杯沿还沾着片不小心掉进去的玫瑰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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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莹握着手机来回踱了两步，指尖在对话框里删删改改，最终深吸口气发了过去：
“亲爱的云小姐，还记得我吗？上次培训课上你帮我改的那件鱼尾裙，至今被工作室的人奉为范本呢。自那时一别，转眼己是多月，不知道你最近是否得空？
我这边正筹备一场小型T台秀，设计师团队总觉得礼服细节还差些灵气，忽然就想起你手底下那些会‘说话’的针脚。冒昧来问，能否请你出山，帮我们把把关？酬劳方面尽管开口，更重要的是——真的很想再跟你讨教讨教呀。”
信息发出去的瞬间，她瞥见房荊洲倚在门框上笑，便扬了扬手机：“怎么，觉得我太客气？”
他走过来揽住她的腰，目光落在屏幕上：“恰到好处。”指尖点了点“灵气”两个字，“她最吃这套。”
正说着，手机震了震，云九晞的消息跳出来：“周小姐客气了，能帮上忙的话，随时可以。”后面还跟着个浅笑的表情。
云九晞收拾礼服箱时，老秦倚在门框上，指尖转着车钥匙：“璃容那边我熟，有个发小的老婆开了家服装设计公司，正好能帮你搭把手。”
她叠礼服的动作顿了顿，真丝裙摆从指尖滑过：“不用麻烦了，我自己能行。”
“怎么是麻烦？”老秦走近两步，目光落在箱底那件水蓝色礼服上——领口的碎钻是他前几天帮着一颗颗粘上去的，“你带这么多东西，高铁上不好拿。再说，周小姐那边的T台秀，多个人多份照应。”
云九晞合上箱子，抬眼时撞进他眼里的坚持，喉间动了动：“秦俊辉，我们现在这样……”
“就当是朋友帮忙。”他打断她，把钥匙往她面前一递，“我开车送你，全程不添乱，行不？”
她看着那串钥匙，又瞥了眼他手腕上那块旧表——还是当年她用第一笔兼职工资买的，表盘边缘都磨花了。最终还是松了口，声音轻得像叹息：“……路上不许开太快。”
老秦眼里倏地亮起来，伸手拎起最重的那个礼服箱，脚步都带了点雀跃：“保证比你熨礼服的手还稳。”
周莹一早就泡在秀场后台，指挥着工作人员把刚送来的香槟玫瑰插进青瓷瓶里，又弯腰调整了下休息区沙发上的羊绒毯——云九晞上次培训时提过喜欢浅灰色，她特意让人换了新的。
“把那边的落地镜再擦一遍，”她对着对讲机叮嘱，“云小姐做礼服细节调整时，镜子得亮得能照清每根线头。”
转身时瞥见桌上的甜品台，又让人撤下了过于甜腻的马卡龙，换成清爽的柠檬挞和伯爵茶慕斯：“她胃不太好，上次看她喝咖啡都要加三份奶。”
忙到正午，她对着清单再检查一遍：备用的针线包按颜色分好类，熨烫机提前通了电，连休息室的香薰都换成了云九晞偏爱的雪松调。房荊洲走进来靠在门边笑：“比接待合作方还上心。”
周莹拍了拍手上的灰，眼里闪着期待：“毕竟是能让礼服‘活过来’的人，必须得把细节做足。
秦俊辉的车刚停在“依锦阁”门口，老秦盯着玻璃幕墙上的公司logo，又看了眼副驾上云九晞手里的邀请函，突然“啊”了一声。
“怎么了？”云九晞解开安全带，疑惑地抬头。
老秦手指着大厦顶层的灯箱，声音都变了调：“依锦阁……这不是房荊洲老婆那家公司吗？”他猛地转头看云九晞，“周小姐……是周莹？”
云九晞愣了愣，点头：“是啊，邀请函上写着负责人周莹。”
“这是我嫂子的公司！”老陈拍了把方向盘，哭笑不得，“我跟他认识这么多年，居然不知道他媳妇就是你说的周小姐……合着我这几天忙前忙后，是帮我‘嫂子’的忙？”
正说着，大厦旋转门里走出个人影，周莹挥着手朝这边笑。老秦推开车门下去，挠着头打招呼：“嫂子？”
周莹愣了两秒，随即笑出声：“原来你是荊洲的朋友啊？早说嘛！”她侧身引着两人往里走，“他总说有个特靠谱的发小，叫秦俊辉，原来就是你。”
老秦瞥了眼身边抿着唇笑的云九晞，忽然觉得这趟璃容之行，怕是比想象中热闹多了。
周莹把设计草图在会议桌上铺开，指尖点过其中几页：“这次T台秀，我想做‘时光叠影’系列。”
她抬眼看向围坐的团队，目光落在云九晞身上时顿了顿，笑着解释：“从少女时期的灵动，到职场的利落，再到成熟后的温婉，用礼服的剪裁和面料变化来串联。比如第一组用薄纱和亮片，突出轻盈感；中间几组换成长绒棉和挺括的缎面，加入几何线条；最后收尾用暗纹刺绣的丝绒，沉淀出岁月感。”
云九晞翻看着草图，指尖划过其中一件鱼尾裙的腰线设计：“系列款的关键是‘呼应’，比如在每一组里藏个相同的元素——一朵简化的玉兰花刺绣，或者同色系的包边，这样既独立又统一。”
周莹眼睛一亮，立刻在笔记本上记下：“这个主意好！另外，我想在中间加一组‘打破常规’的混搭，比如西装外套配纱裙，刚柔并济，更有张力。”
房荊洲抱着臂站在角落，看着周莹和云九晞凑在一起讨论细节，忽然插了句：“需要找特殊面料的话，我让人联系欧洲那边的供应商。”
周莹回头朝他笑：“就等你这句话呢。”她拍了拍手，语气里满是干劲，“先按系列框架出样衣，三天后我们再碰细节，争取下周就能试装！”
后台的熨烫机还在“滋滋”冒着热气，云九晞看着不远处周莹踮脚帮房荊洲整理领带，两人凑在一起低声说笑，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们交叠的手上，暖得像幅画。
“你哥和嫂子……真恩爱。”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着刚缝好的盘扣。
老秦正蹲在地上给礼服套防尘袋，闻言动作顿了顿，扯了扯嘴角：“刚开始可不是这样。”他首起身，望着那边相视而笑的两人，语气里带点过来人的感慨，“他们是因为恩情结的婚。”
云九晞愣了愣。
“我哥奶奶当年救过周莹她爸，后来老太太看周莹懂事又能干，非说这是缘分，拿着拐杖逼我哥点头。”老秦挠了挠头，“刚结婚那两年，俩人跟搭伙过日子似的，一个忙公司，一个拼事业，三天两头冷战。”
他忽然笑了笑，眼里带着点释然：“不过都过去了。去年他们因为一个女设计师闹矛盾，然后我嫂子怀着孕跑来了璃容，我哥那几个月几乎没睡整觉。生活里只有找嫂子和工作，后来在这边找到了我嫂子就一首在这边了，工作也搬到这边，偶尔回临城。从那以后啊……”他没再说下去，只是朝那边努了努嘴。
云九晞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房荊洲正弯腰帮周莹捡起掉在地上的设计笔，指尖不经意擦过她手背，两人相视一笑，眼里的默契藏都藏不住。她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针线，忽然轻轻“嗯”了一声，心里某个紧绷的角落，好像悄悄松了些。
云九晞捏着针线的手猛地收紧，针尖刺破指尖，渗出点殷红的血珠也没察觉。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鬓角碎发被蒸汽熏得微湿，声音轻得像要飘走：“是啊，好像所有人都往前走了。”
老秦刚把最后一件礼服挂好，听见这话回头，正好看见她把流血的指尖往围裙上蹭。他几步走过去，抓起她的手就往休息室走：“别瞎想。”
他翻出医药箱里的创可贴，动作笨拙地帮她裹住指尖，语气硬邦邦的却带着点急：“他们那是吵了三年才磨合好，谁的日子不是磕磕绊绊过来的？”
创可贴边缘没粘好，他用指腹反复摁了摁，忽然抬头看她：“你不是走不出来，是总回头看。”
窗外的阳光斜斜照进来，落在他认真的眉眼上。云九晞望着那片暖光，忽然想起多年前他也是这样，在巷口帮她贴被石子划破的膝盖，说：“别怕，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