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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心潮湿了起来，握着门把手的手掌内，生长出细密的汗珠来，让手和门把手之间的那种紧密的摩擦少了起来。
“好，我可以出来，但是可以请你不要抓我好吗？”
此话一出我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暴露自已的身份——一位在逃病人。
“我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你不能一直待在这里，难道你是一个专门偷清洁用品的小偷吗？”
“我不是小偷，那我出来了。”
我不情愿地推开门，明亮的走廊灯光一下子跳跃在我眼皮上，我眯上了眼。
“原来你是本院的一位住院病人啊，怎么这么想不开，要出逃？”他居高临下地问我。
我手腕上的带子暴露了一切，我慌张地拉长衣袖，想要遮掩住。
“别遮了，已经晚了，我看见了。”他突然一把拉住我的手，靠近地看我的手腕带上的信息，“让我看看你叫什么，程……梦成……”
他的语音由高变低，越来越微弱，从质问变成了喃喃自语。
“你干嘛？在这样拉我的手臂我就报警说你非礼我！”我嘴上吱哇乱叫，但是根本不敢抬头望他。
“是你啊，好久不见。”他一下子放开了我的手，“你抬头看看我可以吗？”
“看你干嘛？你有什么好看的？”话虽这么说，但我还是好奇地抬起了头。
“是你？余杰？”
我感到一阵眩晕，还有铺天盖地而来的羞耻，在人生最狼狈的时刻，我却遇见了学生时代最喜欢的人。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脸变得瘦削，眼神坚毅，其余的好像没有变化。不知道最难观测的内心，是否已经变得面目全非。
我扶住墙上的扶手，才不至于倒下。
余杰要上来扶我，被我推开了。我背靠着墙壁缓缓地坐下，衣服发出一阵摩擦的声音。
“是我，我现在是一名精神科医生，最近在这所医院里交流学习。你呢？你的身体怎么了？”
“我……我们可以换个地方说话吗？”
我苦笑地抬抬手，告诉他我还在被人追逐。
“那你起来，我带你离开这里。”他向我伸出援助之手，把我从一滩烂泥的状态中拯救了出来。
“你要带我去哪？”
“我的办公室。”
他带着我穿越了走廊，一路上遇见几个护士，都微笑着跟他打着招呼。看起来他的人缘很不错，不像我，从前的挚友全部都离我远去，我还安慰自已说是那是人生的必修课。
他的办公室里静悄悄的，冷空调卖力地工作着，窗外是一大片深沉的绿叶，阳光刺眼。
原来今天的气温一下子就飙升到了32度，离夏天不远了。我一直待在室内，对外界的四季交替毫不敏感。
“坐吧，我给你倒杯水。”
我在椅子上坐下来，这才感到自已口干舌燥，嘴唇上冒出了干裂的死皮，我用力一扯，一股刺痛传来，死皮带着新皮，无奈地躺在我的手掌心里。
他转过身，看见我的嘴唇渗出血色，摇摇头说：“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管不住自已的手。”
我接过他递过来的一次性水杯，“有死皮就是要拔掉，有些人已经离开了，还有必要回来吗？”
“当然，这里是我的家，还有对我来说重要的人，我必须要回来。”
我低头喝着水，满怀心事。
“你在国外求学的这些年还好吗？”我问。
“从一开始的茫然到适应再到如鱼得水，我花了四年时间。”
“很好，你想做的事情，就没有做不到的。恭喜你学成归来。”
“那你呢？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查户口呢？”
“单纯的关心。”
“无业，你满意了吗？你也不用安慰我，说一些社会大环境不好之类的屁话。”
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那是你的人生，轮不到我来指手画脚。”
“那既然这样，我跟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我先走了。”我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住院了？”他追问道。
“子宫里长了个奇怪的东西。”
“怀孕？”他扬起了眉毛。
“那还不如长这个奇怪的东西。你想多了，我才没有怀孕。”
“那你还是去做个更深入的检查吧，真的，你信我。”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我们终究不是同路人。你在高考后可以出国学习，而我，只能被困在这个狗地方。我们的命运截然不同，最根本的原因是你家有钱，而我来自农村，骨子里永远充满着自卑，永远不可能自信地和你站在一起。”
他愣住了，呆呆地望着我。
“为了你的身体，而且你最近是不是压力过大……”
“别以为你是精神科医生，就能轻易地看透我的内心了！”
我激动了起来，这一激动，我的小腹又开始了剧烈的疼痛。疼得我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只是脸色惨白地坐了下来，无力地叹息着。
他走过来扶住我，“等你缓一下以后，我就带你去做检查，好吗？”
我忍着剧痛点点头，在疼痛面前，任何的恩怨都可以暂时放在一边。
几分钟后，我躺在检查台上，脱掉自已下半身的衣物，张开双腿。医生把一根带有摄像头的仪器伸进我的体内。
没办法，妇科检查就是这样赤裸裸。
我感到一痛，全身的肌肉紧张地绷着。
“放轻松，别紧张。奇怪，我从业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样奇怪的肿块。”
我更加放松不了了，只觉得冷汗不断地密布在我的背上。
“好了，这是你的报告，拿着它去找医生吧。”
“好……”
我飞速地穿着裤子，因为下一位检查的患者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我无精打采地走出门去，余杰在外面等我，他拿过我的报告，久久地沉默。
“你确定你不想住院？看起来你很危险。”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让我住院，想让我被困在这里？你们做医生的，是不是全部都串通好了，让我住院就可以赚更多的钱？”
“不是的……我是真的关心你。”
我仰天大笑起来，我妈就在此刻打来了电话：“你人呢？不在住院部吗？”
“不在，您回去等我吧，我马上回来了。”
“妈是被你耍得团团转啊，一下子病倒了，一下子又痊愈了……”
“妈！你别再给我添乱了好吗？回去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