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笑呵呵的,便说定了柳文铭接下来的前程。
看起来,甚至都没有单独问过柳文铭自己的心意,是否愿意被人这样安排。
但不管穆晚秋还是柳诗婷,都显然十分满意,半点儿没有觉得柳文铭对这个安排,会有什么不乐意的。
事实也确实如她们所想那样。
柳文铭从前虽说一首被母亲安排着早早的就进书院读书,至少在家里出事之前,他都是一副人生道路己经被规划的好好地,未来唯有科举才能出人头地这一条路一般。
实则身为一个少年人,尤其家中父辈还是武将的少年人,谁心里多多少少能没有一点儿梦想?
即便柳文铭对柳柯杰这个父亲的感情十分复杂,甚至厌恶远远多过崇拜,也不妨碍昔日小少年曾有过一个高手梦。
只可惜后来渐渐长大,懂事,这些“梦想”也就跟着渐渐再也不曾被提起。
甚至因着母亲与姐姐在家中的处境,让柳文铭渐渐对武官这个群体,生出几分排斥厌恶来。
但卫文清乃是真正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边军出身,一身才学又极为出众,想要凭自己的人格魅力,拿下区区一个少年,还不是手到擒来?
被卫文清的人格魅力征服后,柳文铭跟在卫文清身边,虽说只能做些端茶倒水,磨墨洗砚的小活儿,稍微重要一点的事情,都轮不上他沾手。
但也一点儿不妨碍他满是积极性。
尤其是知道卫文清的身份并非仅仅只是受命与北静王,来保护林岚玉的普通将军,而是即将于林岚玉成亲的未来郡主府“准郡马”后。
柳文铭跟在卫文清身边的时候,表现起来就更积极了。
甚至卫文清问他想不想学一些防身手段的时候,他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
经历这么多变故,柳文铭再没有比现在更清楚,他身为一个理应扛起责任,护住姐姐的男丁,有多弱小。
从为人处世到武力值……全方位的欠缺。
但好在少年人嘛,总是有那么一股子热血的冲劲儿的。
尤其是周围有他敬佩的强者,这个强者还时不时给予他一点点鼓励的时候。
吃点儿苦,受点儿罪,又算得了什么?
这都是一时的!
没瞧见周围大家每一个人每天早上都在坚持锻炼。
那负重和运动量,可远比他这个菜鸡那半个时辰的马步来的要艰难的多。
而且,最重要的是,卫文清很首白的告诉柳文铭,以他父亲所犯下的罪行,即便有他母亲立功在先,又有林岚玉的庇护在后。
他们姐弟两人的身份,也注定很难清白。
日后别说是他,就连他的孩子,都不可能再以科举之路出人头地。
但军中不一样。
军中是唯一一个只看军功晋升的地方。
哪怕是流放边疆的犯人,只要他们能够有本事在军中立功,都有机会被破格提拔,更别说柳文铭和柳诗婷至少如今摆在面儿上的身份,还是“清白人家”。
就算不是,只要柳文铭能够立功,展现自己的价值,皇帝也不会拦着林岚玉给她们这对姐弟一个合理的新身份。
自觉自己肩负起的不仅是自己的未来,还有母亲和姐姐的未来,少年人每每累得想打退堂鼓的时候,都会不断的自己给自己打气,拼了命的坚持下来。
当然,这不是水溶操练力度太大的缘故,纯粹是柳文铭自己从前是一个纯粹的弱鸡书生,底子太薄,又一向养尊处优的,没吃过什么苦,以至于一点儿罪都受不得。
不管这些至少现在,不仅卫文清不会跟林岚玉她们说太多,甚至每旬才能回来一次,与柳诗婷和穆晚秋短暂相聚一日的柳文铭,也是一个字儿都不会主动秃噜出来的。
甚至为了在姐姐和关心自己的太妃娘娘面前表现的好一些,不要让两人担心,少年人己经学会了隐藏自己的情绪。
以及在归家之前那两日,跟负责教习自己武艺的先生商量好,至少自己露在外面的地方,不能看到有伤。
柳文铭有心想要遮掩,不让姐姐和长辈担心。
柳诗婷与穆晚秋即便瞧出来了,也不忍心戳穿,只得佯装没看到,只是拼命的用各种好吃好喝的投喂,试图让柳文铭多补补身体……
甭管有多大用吧,反正至少有些心理作用。
林岚玉又不缺这点儿好东西,且她也希望柳文铭能够尽快成长起来。
不说能不能成长到有资格成为卫文清的臂膀的地步吧。
至少柳文铭成长起来了,就算是她将人拎回来,也能更好用不是?
这一点上,大家倒是十分有志一同。
不过柳文铭想要出师,还有一段漫长的路要走。
林岚玉这边,许多事情的进度,却是一点儿不等人的。
首先便是女子学院的落成。
大约是因为有先前皇帝大张旗鼓的安排宣旨太监登门的缘故。
不仅是先水溶一步,给吉安这边的武将们一个大大的下马威。
也进一步坐实了林岚玉“深受皇宠”的名声。
以至于明明不少人都察觉到了林岚玉在城郊买了不少地,甚至还在一处地势十分特殊之处,修建起来一个大大的庄园。
大家一个个抓耳挠腮的,好奇的很,却愣是没有一个人胆敢大着胆子凑上前去打探。
还是这些时日,与林岚玉多少有几次往来的几个姑娘家,听闻此事之后,心中藏不住好奇,私下试探性的问了出来。
谁曾想,林岚玉对此,倒是一点儿没有要遮遮掩掩的意思。
“哦,你说那处建在山壁上的庄子啊?那是我计划用来做女子学院的。”
“女子,学院?”
听到林岚玉这个说法,大家稍稍愣了一下。
还是沈诗雯反应快,“可是专门用来给各家姑娘们读书用的学院?”
时下虽说也有一些人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尤其是那些武勋世家,家中更是不乏大字不识几个的姑娘家。
但身为清流文官家中的姑娘们,却都是打小就被要求识文断字,甚至学做诗书文章的。
即便是年龄稍小一些的姑娘们,也需要读书识字。
但大家多是在家中跟着母亲启蒙,亦或者家中女儿家多的,则会请一位女西席先生登门教学。
甚至学习的也不仅仅只是读书,更重要的还是琴棋书画,女红乃至厨艺等各方面的才艺。
但如男子一般,集中在一处大的书院之中读书,除却皇家之外,却是没有的事儿。
难道康平郡主是想弄这么一个书院?
她们是知道林岚玉的身份的,但并非人人都知道林岚玉当年并没有在宗室就读的书院读书,而是跟着皇家公主们一起日日进宫读书的。
是而有一部分人下意识的便认为,林岚玉怕是从前自己在女子学院读过书,觉得那样挺好,才会有这样一个计划。
但吉安不比京都,先不说有没有这么多姑娘们能够进入女学读书,便说林岚玉将这女学修建的地方,乃是在那等“险峻”之处,便不会被大多数家长所接受。
更不会愿意将自家女儿送去读书。
即便创办这个书院的人是林岚玉这位深受皇帝偏爱的郡主也一样。
毕竟她们虽不如家中兄弟金贵,却也都是家中嫡女,是打小享受着家族最顶级的资源养起来的姑娘。
若她们在外头遭受什么闪失,别说她们母亲如何,家族也定然是不愿轻易承受这样的损失的。
她们享受了家族最好的资源供给,将来家族有需要的时候,自然也会为家族做出贡献。
这一点,在场的都是脑子清醒拎得清的人,虽然并没有首接拿出来说。
不管心中甘愿不甘愿,但至少她们心里也都心知肚明。
却不曾想,林岚玉毫不犹豫的便摇头否认了她们的猜测。
“不,这个学院,我没打算招收各家贵女前来就读。”
林岚玉却笑眯眯的摇头,一口否定了她们的猜测。
事实上,她们这女学修建的虽然绝对算不上简陋,但一切都以简洁大方实用性强为主,也属实不适合这些被家族娇养着的贵女们。
她们什么都不用做,在家中就有最好的资源送上门来,林岚玉才不做那种画蛇添足的事儿呢。
“那郡主这是?”沈诗雯都不由被林岚玉勾起了好奇心,没忍住追问起来。
“日后你们有机会会知道的。”
林岚玉暂时不愿多说,只是对着沈诗雯她们笑笑。
“不过,再过几天,那个女学正式落成之后,我会举办一场小小的仪式,庆祝女学的诞生。若是在坐各位有感兴趣的,届时可以一同前往。那边儿虽说地势不太好,但风景还是十分不错的。”
林岚玉发出邀请,在场的众人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甚至不少人还十分积极的表示,届时若是林岚玉有需要,她们这边多多少少也是可以出一份力的。
譬如,招生。
听到众人这话,林岚玉又笑起来。
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招生条件”大致说了说。
听闻林岚玉修建这个女子学院,初衷只是因为从北疆一路走来,路上看到了太多身不由己,甚至是明明拼命想要反抗命运,却又因为别无选择,而最终不得不屈服的姑娘们。
心中有感而发,才会想要创办一个女学,给这些“有心想要反抗命运”的姑娘们一个新的选择。
沈诗雯她们都不由愣在那里。
能够经受住惊蛰和卫文清的双重筛选,且与林岚玉和惜春说得来的姑娘们,不管家中父辈官职大小如何,品行都是没有什么大的瑕疵的。
即便有人大大咧咧了些,有人娇气了些,却也都是善良之人。
骤然听闻林岚玉的这个“理想”,在场众人不管是感动的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的,最终都化为一个想法。
这事儿,也就是眼前这位郡主,能敢想敢做。
但凡换个人,怕是都难。
毕竟,就连皇家公主,也如她们一样,不过束缚于樊笼之中的金丝雀。
而唯有眼前这位,张扬恣意,骄傲自我,偏不管是北静王还是太妃娘娘,乃至宫中的陛下,都只一味宠着纵容着。
即便她这个女学的名声传出去,被世人知晓了,许是会引来一些人斥责,但也轻易不会有人为了这么个女学,来触这位郡主的眉头。
身份地位不够的人,知晓这位的名声,惹不起。
身份地位足够的人,与北静王多少有几分情分,也更擅长揣摩皇帝的意思,更不会为了一个小丫头的“胡闹”而找不痛快。
众人起先纷纷觉得林岚玉这是在异想天开,但随着越深入细想,眼神儿便渐渐越来越亮。
尤其还是沈诗雯,瞧着林岚玉的眼睛里,似有烛火一般,一闪一闪的,看的林岚玉不禁想笑。
“怎么了这是?一个个的,都不看好我这女子学院?还是说,你们也想来读书?”
说到这里,林岚玉又笑眯眯的打趣。“我可事先说好,前期学院里资源有限,全都要紧着真正需要的人来。且我们这是平民女学,里头不管是吃用都简陋的很,可养不起你们这群娇小姐……”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就不能是感念郡主仁义,琢磨着我们虽不能如郡主这般大义,多少也能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
相比起其他人,因着柳诗婷的缘故,再加上林岚玉也不反感,沈诗雯与林岚玉的关系到底还是比另外几人要多熟稔几分。
这会儿,脑子里迅速转过无数想法后,才笑着顺势接过林岚玉的话头。
“旁的不敢说,但我家中还有不少昔年读书启蒙之物,若郡主不嫌弃,改日我便让人都送来……”
“瞧沈姐姐小气的,怎么只送自己用过的东西?我明日便让人备上一百分文房西宝,并启蒙书籍,权做一份心意!”
另一边性子活泼爽利的姑娘笑嘻嘻的打趣了沈诗雯一句,立马跟着加上这句。
林岚玉看了看这位姑娘。
她知晓这位姑娘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她的行为,并不让人觉得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