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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奁里的玉镯不见了！"小翠掀开帷帐时，夏初瑶正合衣假寐。
她早听见外间动静——小桃端着洗脸水进门时，脚步比往日重了三分，瓷盆磕在门槛上的闷响，像在给什么人报信。
王嬷嬷带着两个粗使婆子冲进来时，夏初瑶正握着空了的暗格发怔。"好个落难公主，竟偷起东西来了！"王嬷嬷扯着嗓子，目光扫过夏初瑶腕间——那里戴着先皇后另半块玉镯的仿制品，"昨日李美人刚丢了个羊脂玉镯，合该是你拿的！"
"嬷嬷这是何意？"夏初瑶扶着桌角站起，"本宫的东西怎成了李美人的？"
"你还嘴硬！"王嬷嬷使了个眼色，两个婆子便要上前搜身。
小翠扑过去拦，被婆子一把推开撞在柱上。
夏初瑶眼尖看见小桃缩在门后，手指正无意识地着腰间的布囊——那布囊是今早她亲手给的，装着驱蚊虫的艾草。
"且慢。"夏初瑶突然笑了，"既是搜身，不如连伺候本宫的人一并搜了。
若是搜不出，嬷嬷可要给本宫个说法。"
王嬷嬷愣了愣，尖声道："你当老奴是吓大的？搜！"
两个婆子先搜夏初瑶。
她站得笔首，任她们翻找，连最里层的中衣都被掀开。"没找着。"婆子摇头。
"那便搜小翠。"夏初瑶指了指缩在角落的小桃，"还有新进来的小桃。"
小桃的脸瞬间煞白。
婆子刚碰她的布囊，她便尖叫着去抢："别碰！
那是...那是我娘给的！"
"哟，倒护得紧。"婆子扯断布囊绳结，半块羊脂玉镯骨碌碌滚出来，在青砖上撞出一道细痕。
"这...这不是奴婢的！"小桃瘫坐在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青布裙上，"是...是采青姐姐让奴婢...让奴婢趁公主午睡时偷的！
她说...她说只要把玉镯藏在公主这儿，就能让公主被赶出宫..."
王嬷嬷的脸瞬间白了。
夏初瑶弯腰拾起玉镯，指尖触到那道裂痕——和她袖中半块的断口严丝合缝。
原来宋婉清早让人打听了先皇后遗物的下落，偷了半块玉镯，想借李美人之手坐实她"盗窃"的罪名。
"采青？"夏初瑶抬眼时，目光像淬了冰，"宋娘娘的贴身宫女？"
小桃哭着点头："采青姐姐说...说公主救了小皇子，抢了宋娘娘的恩宠，得给公主个教训。
她昨日揪着奴婢的手腕威胁...说不照做就把奴婢发去浣衣局..."
王嬷嬷突然跪了，额头抵着青砖："公主明鉴！
老奴也是被采青骗了，她说李美人丢了玉镯，老奴...老奴一时糊涂..."
夏初瑶望着王嬷嬷颤抖的后背，又看向缩成一团的小桃。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像极了那日在御膳房，采青踮脚往糕点盘底撒乌头粉时，裙角扫过案几的声音。
"小翠，带小桃去偏殿换身干净衣裳。"夏初瑶将玉镯收进袖中，"至于嬷嬷..."她顿了顿，"去御药房帮本宫取两贴伤药，小翠昨日撞在柱上，额角还青着。"
王嬷嬷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夏初瑶望着她佝偻的背影，指尖轻轻抚过玉镯上的裂痕——这裂痕来得太巧了，像是故意要让她和真玉镯的断口无法吻合。
宋婉清显然不止想让她受辱，更想彻底斩断她与先皇后的关联。
暮色漫进永巷宫时，小桃端着药碗进来，眼眶还是红的。"公主，药熬好了。"她的手不再抖，递碗时腕上的青痕泛着紫。
夏初瑶接过药盏，忽然道："你娘可还在宫外？"
小桃猛地抬头，眼里有泪光在闪："回公主，我娘...我娘三年前没了。"
"那采青说的'发去浣衣局'，可是你最怕的？"
小桃咬着嘴唇点头："我妹妹在浣衣局当差，上个月被管事的打了...我若也去了，她..."
"明日让小翠带你去见掌事姑姑。"夏初瑶吹了吹药沫，"就说本宫要调你去管永巷宫的花草，每日只需浇浇水，剪剪枝。"
小桃猛地跪下，药碗磕在地上溅起褐色药汁："公主大恩，奴婢...奴婢愿为公主赴汤蹈火！"
"起来吧。"夏初瑶扶起她，目光落在窗外渐浓的夜色里——采青此刻该在宋婉清的寝殿里，汇报今日的"成果"。
可她不知道，那半块玉镯上，还留着小桃慌乱中蹭上的艾草香。
更不知道，夏初瑶袖中真正的半块玉镯，此刻正贴着她的心跳。
是夜，宋婉清在凤仪宫摔了茶盏。"废物！连个宫女都摆不平？"
采青跪在地上，额头沁着冷汗："那夏初瑶鬼得很，偏要搜小桃...许是小桃临阵退缩了。"
"退缩？"宋婉清捏着护甲划过采青的脸颊，"明亲自去永巷宫，把剩下的事办干净。"她望着案头的密报——北燕的白马将军赵云己到边境，皇帝近日总在御书房看大夏与北燕的舆图。
而夏初瑶，那个突然冒出来的落难公主，竟成了皇帝新的关注点。
窗外，新月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
永巷宫的方向，一盏灯笼突然亮了。
永巷宫的晨雾还未散尽，夏初瑶己在廊下铺开一张素绢。
小翠捧着青瓷茶盏站在一旁，见她笔尖在"彩烛坊"三字上顿了顿，终于重重落下："就叫这个名儿。"
"公主是要...做生意？"小翠捧着茶盏的手微微发颤。
她自小在夏府当差，虽知公主落难后性子变了许多，却仍是头回见主子家的金枝玉叶要抛头露面做买卖。
夏初瑶放下笔，指节叩了叩案上的《齐民要术》。
这是她昨日翻遍永巷宫旧书阁寻到的，书角泛着黄，却让她想起现代便利店货架上那些彩色香薰蜡烛。"大夏的蜡烛不是素白就是青灰，贵女们点个灯还要嫌烟火气重。"她指尖划过绢上画的烛台图样，"若能做出带香气的彩烛，既能供内宅赏玩，又能往各州府货行铺货——"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小桃端着药碗进来，鬓角沾着晨露："公主，陈掌柜来了。"
夏初瑶抬眼，便见个穿青布短褐的中年男子立在廊下。
他身形清瘦，眼角有道刀疤，却将青布衫洗得发白也不见褶皱。"草民陈福，见过公主。"他弯下腰，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前日在西市见公主替卖炭翁解围，又听小桃说公主寻会做烛的掌柜..."
"陈掌柜从前可是在'福记烛坊'当差？"夏初瑶记得昨日让小翠打听西市各行当，这名字在老商人口中提过数次。
陈福的背猛地一僵，刀疤随表情抽动："那是小人从前的东家。
三年前北燕骑兵犯边，烛坊被烧了个干净，东家一家...都没了。"他喉结滚动两下，"后来小人在西市摆地摊卖粗烛，勉强糊口。"
夏初瑶注意到他袖口露出的茧子——那是常年与蜡油打交道才会有的。"我要做的蜡烛，与粗烛不同。"她命小翠取来个青瓷罐，掀开盖子，蜜蜡的甜香混着茉莉香飘出来，"要调十二色，红如朝霞，白似霜雪，还要加不同的香粉。
燃烧时烟要细，味要雅，哪怕点在妆阁里也不熏人。"
陈福凑近些，指尖沾了点未凝固的蜡油。
他做了二十年蜡烛，从未见过这般清透的颜色，更未闻过如此清淡的香气。"公主是要...做贵人用的雅物？"
"正是。"夏初瑶将一张写满配比的纸推过去，"蜜蜡七成，松脂两成，再加半成蜂蜡调和。
香粉要选茉莉、玫瑰、松针三种，分别配月白、胭脂、黛青三色。"她顿了顿，"成本我出，利润你拿三成。
若做得好，来年在各州开分坊，你便是大掌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