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的剑刃在火把映照下泛着冷光,与黑衣人缠斗时带起的血沫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
每一次剑与刀的碰撞,都迸发出火星,照亮他紧绷的下颌与染血的眉角。
棠梨攥着父亲的奏章副本,在粮仓交错的梁柱间穿梭,粗粝的木梁刮擦着她的手臂,在皮肤上留下道道血痕。
身后谢明姝的笑声如毒蛇吐信般紧紧相随:
“苏梨,你逃不掉的!”
火!他们竟然在粮仓里放火!
他们要把她与这些“证据”一起销毁!
粮仓内弥漫着刺鼻的私盐气味,混着燃烧的稻草焦香。
热浪裹挟着浓烟扑面而来,棠梨被呛得剧烈咳嗽,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她用袖口捂住口鼻,跌跌撞撞地前行,裙摆不知何时被木刺勾住,撕裂出长长的口子。
她曾经看过粮仓的地形图,西侧有个的排水口,或许能借此逃出重围。
然而转过一道粮垛,却迎面撞上三个持刀的黑衣人,刀刃上淬着诡异的青芒。
“上!”
为首的黑衣人挥刀劈来,刀锋带起的劲风削断了棠梨耳畔的发丝。
千钧一发之际,沈砚如鬼魅般掠至,长剑挑飞黑衣人手中的刀,反手一剑刺入对方肩胛。
黑衣人惨叫着倒地,鲜血喷溅在雪白的盐袋上,晕染出刺目的红。
“姑娘快走!”
沈砚的声音被刀剑相击的声响吞没,他身上原本结痂的伤口又重新裂开,渗出的鲜血在雪地上绽开一朵朵红梅。
棠梨咬着牙继续狂奔,裙摆扫过堆积的粮袋,扬起阵阵白色粉尘。
她的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吸入滚烫的炭火。
就在她即将看到排水口的阴影时,拐角处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将她拽进阴影。
谢明姝的鎏金护甲抵住她咽喉,龙脑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
“聪明,知道往排水口跑。”
她手腕翻转,刀尖划过棠梨脸颊,锋利的刀刃在皮肤上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不过可惜,我就是想让你往这里跑。”
谢明姝一只手掐着棠梨的脖子,另一只手拿起一个火把,凑近她的脸庞,她要看清楚她脸上痛苦的表情。
就在火把凑近的一瞬间,棠梨猛得向火把吹气,一股浓烈的烟雾透过火把喷到了谢明姝的脸上。
谢明姝顿时被烟雾迷到了眼睛,下意识松开了手,棠梨抓住机会一把将她推倒在地,迅速离开。
这是棠梨偶然间发现的,尚宫局特制的香料遇火会瞬间产生浓烈的烟雾,还好她身上有剩下的。
谢明姝恼羞成怒的站起来,气愤的大喊:
“给我放箭,不要让他们跑了!”
粮仓顶部顿时传来瓦片碎裂声。
数十支火箭破空而下,瞬间点燃堆积的粮草。
熊熊烈火腾空而起,热浪灼得人皮肤生疼。
火势借着风势迅猛蔓延,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梁柱,噼啪作响的燃烧声中,夹杂着木头断裂的呻吟。
火光将谢明姝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她原本得意的脸色骤变,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决策有多蠢:
“先撤!”
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临走前还不忘挥刀斩断梁柱。
面对眼前拦路的大火,棠梨赶紧解开了旁边装着私盐的袋子,将私盐倒在大火上,借此暂时压制火焰,好借机离开。
“轰隆”一声巨响,燃烧的横梁轰然坠落。
棠梨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脑勺重重磕在坚硬的地面上,眼前顿时一片空白。
千钧一发之际,沈砚飞扑过来将她护在身下。
木屑与火星如雨落下,沈砚的后背被划开数道血痕,温热的鲜血滴落在棠梨手背上。
“姑娘...你没事吧?”
待浓烟稍稍散去,两人从废墟中爬出。沈砚的衣袖还在冒烟,他随手扯下布条包扎伤口,动作因疼痛而微微发颤。
他的目光扫过远处官道,眼神中满是警惕:
“谢家肯定在沿途设伏,我们得绕小路。”
他捡起半块烧黑的木板,在雪地上艰难地画出路线,伤口渗出的血滴落在雪地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圆点,
“往西南方向,有座破庙可以暂时落脚。”
雪夜的山路格外难行,寒风如刀子般刮过脸颊。
棠梨的绣鞋早己磨破,脚底满是血泡,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沈砚默默解下披风,将她裹住,又背起昏迷的林嬷嬷。
他的脚步沉重而坚定,在厚厚的积雪上留下深深的脚印:
“抓紧了。”
寒风呼啸,他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山林中格外清晰,每一步都踩碎厚厚的积雪,留下深浅不一的血印。
破晓时分,破庙的飞檐终于出现在视野中。
沈砚踹开腐朽的庙门,门轴发出吱呀的呻吟,惊飞了梁上的几只寒鸦。
他将林嬷嬷安置在布满灰尘的供桌上,又用石块堵住门口。
“这庙荒废多年,应该不会被发现。”
棠梨摸了摸腰间的香囊,又摸了摸怀里的玉扳指,心里的慌乱消散不少。
她将奏章凑近月光,仔细辨认上面被烟熏黑的字迹,父亲刚劲有力的字迹在火光中仿佛活了过来,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冤屈,即将重见天日。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马蹄声。
沈砚立刻将棠梨护在身后。
他屏息凝神,手按在剑柄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压低的交谈:
“那贱人带着证据跑了,谢姑娘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棠梨屏住呼吸,听着那些人在庙外徘徊,刀刃刮擦马鞍的声音清晰可闻,恐惧如毒蛇般爬上脊背。
“在这里!”
一声暴喝打破寂静。
沈砚猛地推开窗户,拉着棠梨纵身跃下。
两人在雪坡上翻滚,荆棘划破衣袍,刺进肉里,火辣辣地疼。
追兵的马蹄声在身后轰鸣,箭矢擦着耳边飞过,扎进雪地里。
沈砚突然将棠梨推进一个树洞,自己则引开追兵,声音坚定而决绝:
“去找临安县令!他们首属太子!”
树洞狭小潮湿,寒气顺着裤腿往上爬,她本来就畏寒,但又不敢发出声音。
棠梨蜷缩其中,听着追兵渐渐远去,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小心翼翼爬出树洞。
西周一片寂静,只有飘落的雪花覆盖了血迹。
她抱紧奏章,朝着临安县方向蹒跚前行,寒风中,她仿佛又听见苏家近百人的冤叹。